“想开了?”张导问。
“这件事因我而起,”谢知周说:“我可以放弃,但我希望季泽恩不会受到任何牵连。”
张导注视着他的双眼,半晌,垂下眼,“好,我答应你。”
目送着谢知周离开办公室,张导打开电脑里原本拟好的处分文档草稿,点击了删除。
这件事闹得很大,尤翔丶章晟统统因为违反了学校规定,被强制取消了参加考试的资格,学校费了好大力气,才把所有的消息都压了下来,好在,学校的声誉没有受到影响。
然而分管的杨主任却是大发雷霆,他没道理取消谢知周的考试,毕竟他没有犯任何一条校规。而碍于程主任的面子,他也不好把季泽恩丢去临五,加上谢知周的家人和背景格外强势,他不敢动,思前想後,决定让季泽恩背个处分,膈应一下他,也让被领导批得狗血临头的自己撒撒气。
却没想到张导打电话过来告诉他,谢知周自愿放弃了考试。
他哼笑一声,“还算有眼力见儿。”
“那季泽恩的处分?”张导请示道。
“去了吧。”
先斩後奏的张导毕恭毕敬地挂了电话。
谢知周从办公楼出来,冲正在等他的段邦招了招手。
“交了?”
“嗯。”
“季哥知道吗?”
“他去外省参加比赛了,这几天不在。”
段邦顿了顿,“那等他回来,你怎麽交代。”
“等他回来早就名单公示了,我就说没考上不就行了。本来麽,咱们学校的保研考试那麽变态,排名能上的最後均完分,没拿到名额也不是什麽稀奇事。”他顿了顿,“况且,就算考了,我的面试十有八九会拿低分,落榜一点也不稀奇。”
“那你也该去试一下,万一教授们都思想开放呢?”段邦对他的做法还是有些不满,“多好的机会,大五也能轻松些。”
“我不能让季哥身上有一点污点。”谢知周轻笑一声:“总要有人服软当出气筒。”
段邦好像懂了,又好像没明白。他若有所思地想了想,索性换了话题:“以後呢,怎麽打算?”
“考公啊,”谢知周看了看晴空万里,心里的石头终于放下,他心情开阔地笑道:“原本就是打算考公务员的,暑假我把书都买好了。”两颗小虎牙顺着他的笑显露踪影,“以後我就是一名光荣的法医了。”
“先考上再乐吧!”段邦揶揄完,心有馀悸地纳闷儿道:“那我听说你之前还在办公室和杨主任硬刚?”
他漫不经心地开口:“因为我是同性恋要取消我的考试资格,我不服。”
或许他自己都不曾意识到,那个曾经在知道邹秦的事情之後,自觉无力不敢抗争的那个他,默认学校权威的那个他,已经消失在了岁月的洪流中,取而代之的那个他,勇敢而无畏。
段邦跟着义愤填膺道:“你说的也是。反正你保研这事儿本就是意外之喜,丢了也不可惜,倒是那两位,与其玩这些,还不如老老实实准备保研考试,来个逆风翻盘,这下好了,事儿没办成,还把自己搭进去了。”
“哎,”他忽然想起什麽似的,一拍脑门儿:“你真的打算干法医了?”
“嗯。”
“小少爷不当了?”段邦打趣他,顺口问:“是因为季哥吗?”
“是,也不全是。”谢知周坦诚道:“一开始是为了他,後来……”他顿了顿,略蹙了眉,似乎在思考应该如何措辞,“他身上有种信仰,让人不知不觉地会被那种情绪感染,”他像是有些自嘲地笑了笑:“弄得我现在,也想着发挥所学,为世界做点什麽有意义的事儿。“害——”他摆摆手:“听着怪矫情的。”
段邦拍了拍他的肩:“兄弟,加油。”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目光落在了角落里鬼鬼祟祟的人影上。
段邦拿手肘戳了戳谢知周,眼神示意道:“章晟?”
谢知周单手插在兜里,淡淡地扫了远处一眼,却恰好对上了他的目光,章晟嘴唇翕动,像是欲言又止。
“我赌五毛他是来跟你道歉的。”段邦说。
“那我们换条路吧,”谢知周转身拐进了另一条小道。
段邦跟上去:“不听他道歉了?”
“没必要,”谢知周说:“我不是救世主,就算他道歉也不会原谅他,何必假惺惺地耽误彼此的时间。”
谢知周说话时微微扬了声,恰好能让不远不近缀着的章晟听清。默默跟着的章晟停下脚步,看着他们走远的背影,没有再追上来。
他或许会愧疚,也或许不会。
但那都不是谢知周在意的事情了。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这是天理伦常。
谢知周不再谈那些事,他看着渺远的蓝天白云,显得格外秋高气爽。“棒棒,”他笑着说:“我们什麽时候召集大家一起给平权小组取个名字吧。”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