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昶年愣了一下,没想到好些天没有听到十一声音,一大早被吵醒却是别扭的“你好”,他听到了松涛,鸟鸣,还有十一略略有些紧张的嗓音,突然觉得自己昨天的担忧实在是有些小题大作,唇边绽开微笑:“景明,你昨天一个电话让我半夜睡不着,一大早又被吵醒,你说好不好?”
“我,我不是故意的……”他戏谑的声音十一怎么听不出来?差点要翻白眼了,“很对不起,现在才和你联系。那个,你们还好吧?”
“我很好,我爸妈也很好。秘书不太好,某些人总是很轻易就牵动我的情绪,他的工作很不好做。”燕昶年走到窗前,将绿色落地窗帘拉开,窗户也打开,冬天略带寒意的空气进入屋内,令人神清气爽,“你呢?”
十一随手揪着身边松树的松针,松叶馥郁的清香从身上每一个孔窍进入身体,拥有令人宁神的功效,一直在脑海翻腾的无数语言都找不到恰当的叙述方式,委婉的暗示的他统统不会,他气馁地放弃了组织语言,低低地说:“我现在很好。我在山里,听见了吗,松涛声,我站在山顶,视野很好,能够看到许多松树,有薄雾,有早起的鸟在飞,山涧里有流水,很美好的一个清晨。我曾经想过有一天能够带着你到我们村后的这一大片深山游玩,但是一直没有机会,前段时间我在林里住了一个月,手机没有信号,收音机也收不到台,方圆几十里都没有人烟,与世隔绝。”
燕昶年静静听着,他有预感,十一接下来的话对他很重要,对他们都很重要。燕昶年很温和地说:“我听着呢。”
“我爸妈前几天去世了,感染y病毒,在之前,你离开那一天晚上,我就发烧了,后来我离家,进入深山,前几天才回来……这些天我想了很多,比前三十年想的都多。我以前常在想,假若当初我没有跟着我爸妈去h市,那么现在的一切是不是会不同;而当初刚回云隐村的时候,我就将心诀告诉他们,他们是不是就不会死……这个想法就像一根毒藤一样缠着我,我几乎要疯了。”十一竭力保持镇定,一手紧紧握拳,指甲几乎刺破掌心,想到死去的亲人,他全身不受控制地颤抖,只能紧握拳头抵挡那种颤栗,但微微颤抖的声音还是暴露了他的情绪。
“一直以来我都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别人期望的的金钱、地位、爱情,喜欢的各种玩乐,我都完全没有兴趣,似乎一切都了无生趣。我也一无所有,向前看对我来说没有任何吸引力,我觉得自己就是个等死的人,哪天要真的坚持不下去了,死了就一了百了……”这些话十一从来没有对别人说起,这是藏在心底难以对人言说的腐烂泥沼,他看着它日渐发臭、生蛆,自始至终都没有办法让自己正视,像割去毒瘤一样将它剜去。他吐了口气,“直到遇上你。你对我很好,我一直都知道。只是,你太好了,样貌家产,都不是我们这种人敢奢想的,阿年,我是一文不名的穷人。当初我对我们的关系有很多疑惑,总觉得与你在一起太不切实际,而我一向不爱做梦。”
燕昶年除了震惊,还有焦虑,可是他知道这个时候不能插话。
“我爸临死前不要我回去,说我害了他们……”十一喃喃地说,这成了他心底的痛,且没有解脱的方法,“阿年,我感染过y病毒,那时候我很害怕,怕传染给家人,后来他们……我觉得我是个罪人,我也害怕连累了你……”
听到这里,燕昶年终于打断了他:“你又胡思乱想了!怎么可能!算算时间都不对!那不是你的错,却将过错揽自己身上,这种想法以后也不要有!你难过,我也难过,只是那不是我们能够改变的,要向前看,明白吗?”
“我知道,我知道,我现在不会这样想了。”十一极目远眺,“我不会再逃避。”
陶德明丁爱丽感染的时候距离十一离家已经有二十多天,y病毒从感染到发病,潜伏期在七天以内,他可以完全免责,理智明白如此,但情感总是很复杂,无论如何,最亲的亲人离世,是件令人伤心的事。
“景明,你总是很能体谅人,很能为别人着想,但我更希望你有事的时候能够第一个想到我,告诉我,我们是爱人,无论是疾病还是贫穷,让我和你共同分担。”燕昶年说,“那你现在有打算?要不来我这里?”
十一摸摸自己骨节悚然的手腕,虽然很心动,但想到绿夹克和鹰钩鼻,说:“我昨天抓了两个人……七天之后见分晓。”
“这事你做得太鲁莽了。”燕昶年皱眉,“你可以先报警,幸好没出事……但不是每次都能这样幸运。”
“做都做了,也不能后悔。”十一说,“你等我几天,无论结果怎么样,我都第一时间告诉你,好吧?”
燕昶年无奈,十一事情都做了,不等到一个结果,他不会安心:“那你小心一些,看紧了,别让他们伤着你,可以的话,每天给我一个电话,或者短信也行,让我放心……”
十一最后跟燕昶年保证,手机会一直开着机,燕昶年才算放过他。
那一天是周六,燕昶年洗了脸换好衣服,驱车开了五六个小时到最近的牧场,挑了三头黑白花奶牛,一公两母,跟牧场工作人员学给奶牛挤奶,倾听喂养注意事项,三头奶牛隔天被送入东篱空间,他每天早起,鲜奶煮好放入保鲜瓶,嘱咐十一每天在三餐之后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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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犹如白驹过隙,绿夹克和鹰钩鼻觉得时间过得太快,或许y病毒下一刻便会爆发,恨不得时间能过得慢一些,再慢一些,每分每秒都是种折磨,十一一日三餐并没有亏待他们,但短短时日,两人依然迅速瘦了下去,那是精神上的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