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头说了,武弋鸣那边要去东桑岛的事,船和兵都已经就位,就等着风向和吉时,准备下船开动了,可能也就近两日的事。
凌湙要跟着去,手头上的事毕竟关乎土改政策的执行力和完成度问题,他想做的完美,就不放心交给旁人,在打下手的崔榆和董知事间,竟找不到个能暂时接手的,至于崔闾,人家一副不愿抢他功劳的避嫌样,除了必要的针对分到田亩的灶户税率征收问题,其余每个人头该得多少地等事情,都全然交给了凌湙搞。
很有当甩手掌柜的嫌疑!
凌湙磨牙,喊他去做实地监测的目地,自然是想在他不在江州的这段时间,由崔闾这个府台大人亲自主理,监工具体分田事宜。
为此,也只能明知他话里有坑,还往下接了。
凌湙:“崔府尊为什么事烦恼?不若说予宁某人听听?一人计短二人计长,或许能有可解之道?”
崔闾眼神悠悠的瞟过来,一副可是你自己说的模样,然后施施然从坐位上起身,伸长手臂也抻了一下坐的僵硬的肩背,声音不紧不慢道,“坐久了是真腰酸背痛的,是得出门走一走转一转了,宁先生,那咱们走着?”
凌湙眯眼,拿手指点着他,一副有被拿捏到的无奈样子,“崔府尊这身上不适的毛病,改日得找人瞧瞧,不然耽误了公务,可就不美了。”
两人打着嘴上机锋,脚步却没停的出了门,一路走到衙署大门边时,就见那边幺鸡已经牵着两匹马等在那边了。
他这些日子,也没跟着凌湙身边,而是随武弋鸣练水军去了,看见那些与他同样一吃鱼虾等海物类的东西,就拉的一脸痛苦样的将士,心里的那点介怀立马就没了,再也没有无法面对徒弟之感。
拉肚子的又不只有他,这么多人都对江鲜海物有反应,就证明不是他一个人的问题,就是那些鱼虾的问题。
凌湙牵了自己的马,却将幺鸡的马也牵了过来,然后冲着幺鸡道,“你坐船回一趟保川府,找娄文宇要一份土地管理条例,以及文件袋里的登记表格来。”
保川府那边的民生俗务,全都是娄文宇主抓的,靠武弋鸣这家伙,早把百姓弄的三餐不继了,两人一文一武,倒也相辅相成,搭档的不错。
幺鸡点点头,粗声嗡气道,“那我今晚就不回江州了,明儿一早再给主上把东西带回来。”
说完又顿了顿,低声问道,“我能把嫚嫚带走么?她守在这边也无聊的紧。”
凌湙点头,“去吧!那不急着要,你好好带嫚嫚在保川府转转,买些好吃的好玩的哄哄她。”
小丫头在这里没有玩伴,王听澜也没多余时间陪她,在把江州逛完了后,就整日缩在房里睡觉,凌湙说她正在长身体,需要充足的睡眠补充,幺鸡已经好几日没见她了。
得到了应允,他哎一声就驮着身上的大刀跑了,除了他自己的趁手兵器,属于凌湙的那把也在他身上,凌湙让他随便挂在哪都行,只他不同意,天天背着双刀到处跑。
等看不见他人影了,凌湙才转过头来,将自己的马缰绳递给了崔闾,“我这马性子温和,且极听号令,你坐上去放心,不会出意外的。”
崔闾挑眉接过他递过来的马缰绳,望向能跟太上皇一起记入史册的名马荆棘,点头半点不带迟疑道,“我不担心会发生意外,你这马可不是一般人能坐的,它若能叫我意外了,换其他马来也一样能叫我意外,行了,走吧!”
于是,凌湙去骑了幺鸡的马,两人没带衙差小厮的跟随在侧,一路风驰往府城最西边跑去。
直到了一片低矮的,且分散四处的居住区,看见有百姓在田间地头上忙碌的身影后,两人才拉了马缰绳停下。
这时,崔闾才将邸报上自己觉得违和的内容说了出来,声音里带着犹疑和不确定,“那位耿大人,是故意激怒陛下的吧?可他图什么呢?”
好好的官当腻了么?
凌湙惊讶的看向他,对其的敏锐度有了新的认识,简直跟自己不相上下呀!
“也许是图个纯臣的好名声?毕竟敢于顶撞皇权,不一向是言官们青史留名的捷径么?”
崔闾摇头不同意,“丢了官帽,什么名声都没用,不会有人记得他的。”
凌湙笑了笑,轻声低语道,“那你说,那些在金殿之上撞柱而亡的监察御史们,图什么?”
崔闾张了张嘴,他说不出来,邸报里能获取的信息太少了,他能凭直觉觉得这个耿大人有问题,已经是他足以敏锐的结果,再要更多的洞析朝事,还需要更多的一手消息源。
可他没有,于是,他将目光放在了眼前这个人身上,这人肯定有专门的消息渠道,只从没叫自己发现过。
凌湙凉凉的哼了一声,“以公挟私,图有御史言官的名号,却是半点风骨都不曾有,这种人,就应该赐他一杯鸩酒,以绝心存侥幸之人的后路。”
崔闾却觉得他话里有话,似在刻意说反话般的引导他,相信那登上邸报上的内容。
可惜崔闾没那么容易上当,再次道,“城门吏卑贱,却是替陛下守的京畿门户,一般都是亲信执掌的九门都督印,能把人放在亲信手里的,会是个被皇帝厌弃之人?”
他能想到的,旁人也能想到,所以,都不清楚皇帝弄这么个人蹲在城门处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