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秧眼底带笑,脸上却正正经经的,并不再多说什么,抬手将桌上的一串宿舍钥匙和一本《太皇陵》剧本扔过去:“拿着吧。下楼后小李会带你去看宿舍。”
陆宇一手接住,立即起身道:“那么,我去搬家了,许秧姐。”
他走到门边握住门把,刚刚将门打开,许秧忽然又叫住他:“小宇。”
陆宇疑惑回头。
许秧顿了顿,浅浅地微笑说:“没事。”
“哦。”
陆宇浓眉微挑,面容俊雅,却满眼的无辜和怀疑。
许秧的微笑登时破功,瞪了他一眼说:“只是要问问你,我的病症说到底还是你蒙对的,而且还拿出那份明确细致的方子来,你就不打算好人做到底,陪我去检查和确诊?”
她这么说话是有来由的。
只因陆宇先前在看到她接受提醒时,便将前一世的治疗方法极尽可能地书写详细,并双手奉上,还作出很不好意思的模样跟她圆谎,说:“其实我并不是从你面相上看出哪一点不妥,说实话,甚至直到现在我也没有发现什么异样,只不过我以前见过类似的病人,再面对你时忽然有一种奇怪的熟悉亲切,同时又有一种莫名的急切担忧,所以才会情不自禁地想要靠近提醒,只想着听由本心,以防万一吧……”
陆宇说的前半句是实话,那种遗传病在最初时候,除非病人本人十足谨慎,否则谁也不能单从外表观察出异样来,以后如果许秧让他给别人查看,那他可就真没辙了。
后半句话自然是十分离奇和不靠谱的假话,但偏偏向来精明的许秧对此深信无疑,还哼着说:“幸好你蒙对了,要不然,我看你怎么收场,本小姐可不是这么好‘诅咒’的,少不得让你吃一顿扁揍。”
今天许秧就要随着父亲许栋梁坐飞机去北方老家,至少在那里停留两天,确定了治疗方法再回来。
因为是蚕食生命的慢性遗传疾病,治疗起来也要如抽丝一样潜移默化,所以最关键的是确定治疗方法和持续应对,而不是现在开始就要躺在床上等着医生来打针喂药,只看这两天许秧还能来公司就知道其中情形——虽然她的坚持工作将她老子气得不轻。
而陆宇所知的一切都已经写在纸上,即便他跟着去北方,也不可能凑上前头指手画脚,他虽然自信医术,但人家许家难道就没有高人朋友?许秧邀请他,不过是想让他露露脸,介绍他给许家人认识罢了。
陆宇却不打算与除了许秧之外的许家人过于纠缠,所以故作不解地挠头,装憨道:“啥?”
许秧明知道他故意,还是忍不住被他逗乐,心底压抑着的那几分惶恐也消散了许多,没好气地道:“臭小子,看你平日里气质高雅,原来尽是装的!你就不能认真一点,让我严肃一点吗?气死我了,赶紧滚,别碍我的眼!”
陆宇哈哈一笑,姿态昂扬地开门走出,极有阳光风采。
走出门,笑容才收敛起来,在别人猜测躲闪的目光中,姿态温雅、风度翩翩地悠悠离开。
心底却有几分微妙的酸涩,仿佛上辈子那个临去时身体僵硬、苍白消瘦的许秧还在眼前,还在一句一句地艰难地叮嘱他,不许他再那么挖肝掏肺地爱郑毅,没人值得他这么九死一生;不许他再为了练功而去外面冒险,要学会利用别人来保护自己……
这些话太真了,上辈子听了这话就难过得要死,现在终于改变她的命运轨迹了,再想一想,竟还能这样心酸。
——不管怎样,总归是了却了这么一大桩心事,该全心考虑我自身的事情了。
陆宇将心里面的情愫搅散抛开,下楼时遇到许秧的司机小李,小李迎上来跟他说许总吩咐的,要开车载着他去宿舍看看,如果有不满意的地方,好赶紧换。
陆宇没多说,点头坐进车中,心想:今天周五了,下周一就要试镜,时间紧迫,这三天我便不去血衣巷搜寻青铜酒樽的踪迹了,除了练功和泡药浴之外,把时间全都用在《太皇陵》上面吧,别到时候弄得似是而非,丢许秧姐的脸。血衣巷里面我几乎没做任何事,不会改变有关于青铜酒樽的线索,况且,就算我天天看着,也总有眨眼的时候吧?
想是这么想,但是终究还是有些蹙眉——那破烂到底哪儿去了?
周五周六两天,陆宇晚上去“夜为非”酒吧登台献唱两场,权当作是休闲放松,其余时间则是足不出户,沉下心来清清静静地研究《太皇陵》剧本,将小皇帝角色分析了个十足透彻。
周日这天也是如此,无人搅扰,肩头的伤痛也尽数消去,心里不必时时刻刻战战兢兢地记挂着谁,唯有对自己明天的憧憬,时间过得真的无拘无束,充实而且自在。
眼看周日白天将去,下午五点的时候,陆宇忽然来了兴致,出门打车买了不少食材回来,自己在小厨房里哼着清扬低沉的小调,一手持锅,一手掌勺,麻利地鼓捣出来一桌饭菜,不仅干净卫生十足,而且色香味俱全,丝毫没有辱没那些丰富食材的光鲜形象。
——还是自己做的菜好吃。
桌上一阵从容优雅的风云残卷,陆宇慢悠悠地喝了口茶水,用餐巾擦了擦嘴角,起身收拾碗筷,然后站在客厅地毯上散散漫漫地练功消食,过了片刻,重新坐回沙发上,拿起一旁的《太皇陵》剧本。
直至黄昏消逝,夜幕降临,斜倚在浅木色真皮沙发中的陆宇,才将《太皇陵》剧本随手一扔,起身舒舒服服地伸个懒腰,斜飞如墨的眉毛舒展开来,眯着眼睛,像是一头刚刚睡醒的小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