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下旬的晚秋,上午天空微阴,日影稀薄,时有萧瑟冷风袭来,刮得大马路上灰尘飞扬不止。
南京路520号的世纪时装屋门口,一身黑白制服整整齐齐的男店员正拿着扫把清扫着门口台阶上被风吹来的落叶灰尘。
倏然一位身着深棕色格子西服、头戴暖咖色羊毛呢礼帽的高个男子踏上台阶来,打断了他的动作。
店员下意识地侧头一瞧,便对上了一张肤色较深、满脸笑意的面孔,连忙露出笑意打招呼:“骆先生,您早。”
“早啊,小张,开门了吧?”
“当然了,九点就开门了。”
骆明煊态度随和地点了点头,提着皮革公文包,推开了那扇刷着红漆的玻璃门。
听见“叮呤当啷”的门铃撞响声,站在柜台后方的林遐意条件反射地抬起头来,瞧见男子身影便微笑问候:“骆少,感觉有好些日子没见您了。”
“是有好阵子没见了,八月底去巡视分店生意的,这都快两个月了,在北方天天那吃得真叫我不习惯,昨夜回来吃了口家里的清粥小菜,险些叫我流下眼泪来……”
骆明煊絮叨着走进店里,职业病发作般地绕着三间店面转了一圈,随后走到柜台旁问:“总店这的生意如何?我看几个架子上挂的衣服似乎都稀疏了许多啊。”
“的确如此。”林遐意略带笑意解释道,“自上月那场高定秀后,我们老板便愈发的名声大噪了,这店里的生意也跟着水涨船高,热门款式时常补不到货,架子都空了一半了。”
“原来是那场花园高定秀的功劳,看来那场表演是相当之精彩了!”
骆明煊倚着柜台悔恨地啧了啧舌,“诶呀,可惜我在外地,错过了没看到,想起来便后悔!”
“那……您或许可以看看这本杂志特刊。”林遐意犹豫了几秒,从柜台下方的抽屉里拿出一本较厚的《纪元》杂志,正面朝向他放在了柜台上。
“当日走秀展示的每一套服饰造型,这本杂志上都有照片,还有文字版本的讲解介绍。”
骆明煊顺着他的动作低头一瞧,顿时感兴趣地睁大了眼。
只见那彩色封面上,穿着粉红缎面礼服的优雅模特叉着腰、昂着下巴,姿态舒展地举着一把大羽毛扇。
模特的旁边,赫然印着一行竖字——1922世纪高定作品合集。
“这是,照片合集?”骆明煊将公文包夹在腋下,饶有兴致地拿起杂志粗略翻了翻。
纸页翻动间,数张黑白照片夹着彩图从眼前掠过,每隔几张图片,便有一页文字介绍,包含着每套造型的名字和单品名称,以及具体的面料工艺与设计灵感,内容很有些意思。
“这个不错啊,我拿走看了。”
“额……”林遐意盯着他手里的杂志抬了抬手,一时笑意僵滞,未能应出声来。
骆明煊正要转身离开,瞥见他为难的表情,便又停住脚步:“诶你小子,这是什么表情,一本杂志也舍不得让我带走啊?”
“不是,骆少爷,这特刊一出便售空了,如今是有钱也买不着的。”林遐意一本正经地解释,“我这本是想要留着珍藏的,您若想看,我自然可以借给您。倘若,您要想自己收藏一册,那只能去楼上问问解主编,她手上或许还有几本。”
骆明煊倒也没有抢占人家物品的意思,原先只当是一本随处可买的杂志,就和报纸读物一样,人家看完了,他拿走接着看正好不浪费。
听林遐意这么一说,他才意识到这本杂志特刊的价值,当即将杂志放了回去,爽快应道:“那行,我去问问良嬉姐。诶对了,你们老板可在?”
“老板今日不知会不会过来,”林遐意若无其事地拿起杂志,收回了抽屉,“您若着急见他,可去楼上给手工坊打个电话,季秘书如今都是在那办公的,老板的行程他最清楚。”
“奥,我知道了。”骆明煊点了点头,提着包朝楼梯走去,边走边感慨,“轻舟兄可真是大忙人呐……”
他的嗓门天生高亢,脚步声也毫不收敛,风风火火地走上楼梯,还未等转过楼梯角,就已开始打起了招呼:“诸位杂志社的朋友们,可有想我啊?”
然而在这编辑部工作的,却没几个是性子外向的,唯二两个较为开朗健谈的是市场经理和外勤记者,他们二人此刻都不在社内。
因此骆明煊甚为热情地打了一声招呼后,回应声却寥寥无几。
而他也丝毫不觉尴尬,哈哈一笑道:“都忙着呢,忙点好啊!”
解良嬉正坐在办公桌前绘制插图,闻言抬头扫了他一眼,语声淡淡道:“小骆来了,你来找轻舟的吧,那去他办公室等吧,刚给他打过电话,说大概十点钟到。”
骆明煊拿出自己的怀表看了眼:“十点钟也快了嘛,我还是在这坐会儿吧,楼上也无人陪我聊天。”
他说着,环视一圈后,就坐到了窗旁那张墨绿色天鹅绒沙发的边角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