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业课的小教室没有空调。
头顶的风扇持续旋转,噪音和窗外的蝉鸣有着同样频率。
窃窃私语的聊天声混入其中,倒也还算和谐。
“暑假你要去哪玩?”
“去海边吧。”
“没意思,年年夏天都去海边,我都腻了。”
“……”
老师中途被叫去帮忙,留一群人在这里自习等待下课。
或许因为是周五的原因,他们今天聊天的话题比起平时的吃什么,变得有些广泛。
光线蒸腾出泛滥发焦的黄,热度上升。
教室里,展开了场关于夏季旅游到底要去哪的辩论赛。
坐在教室角落的男生低垂着头,脖颈纤白,细碎发丝遮住镜片,并不参与他们之间的对话。
他总是那样沉默着专注地做自己的事情,安静得像是个瓷娃娃,因为漂亮,又脆弱。
不少人都偷偷转头看向他,又红着脖子快速收回视线,然后话题鬼使神差地就聊到了他的身上。
“我见过他摘眼镜。”
“我也,他好好看……”
“要是我们团建拉他一起,他会答应吗?”
“别想了,人家都不愿意跟我们说话,肯定不会答应……”
男生对他们的那些发言毫无所觉,直到下课后所有人离开,教室变得空荡,他才收拾东西准备回寝室。
他已经习惯避开所有人一个人独自生活。
回到寝室时,其他舍友都还没下课。
把自己平时直播会用到的东西逐一装进书包里,许玉潋突然被放在书桌最深处的光栅本吸引。
他手上的动作停顿了下。
印有小熊的光栅本,是好几年前流行过的图案,没什么稀奇的,但旁边露出的照片一角许玉潋却很有印象。
许玉潋小心翼翼地拿出了那张照片。
那是他留下的唯一一张关于亲戚的照片。
是亲戚出差的时候在海边拍的。
按下快门时没有对准人像,蓝黑色的海水和夜色连成了一片,亲戚站在了画面的角落笑得灿烂。
二十块钱一张拍成这样,换别人都要投诉的程度,亲戚却很喜欢,一直放在自己的钱包里。
许玉潋记得自己曾为他愤愤不平,也记得当初亲戚是怎么哄他的。
他记得清清楚楚,记得亲戚眼边的那些皱纹,发白的鬓角,粗糙发裂的手指皮肤。
还有说话时认真而慈爱的表情。
“我站在角落,是因为想让潋潋以后站在中间啊。”
“我们俩到时候拍一张一模一样的,谁看了都得说我家小孩长得真俊。”
“怎么了,别不信,明年我就带潋潋去看海好不好?”
但第二年夏初,亲戚的病情变得越发严重。
直到九月底夏末,他们没再能赶上那趟夏季的末班车。
许玉潋再也没想过看海的事。
因为没有人会再带他看海。
许玉潋抚摸过那张照片里的男人慈祥的面容,将那点湿润从塑封上擦去,重新塞回了光栅本里。
时间好快,转眼又到了夏季。
其实刚刚那些人聊天的时候许玉潋都有在听。
学校的文艺晚会定在这月下旬,再之后熬过期末周,就是学生们期待已久的漫长假期。
充实又悠闲的两个月,能够回到有亲人朋友在的城市,去任何自己想去的地方旅游,没有人会不期待暑假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