妆奁被完全翻倒出来,那些曾经与冠寒一同见过南风馆中岁月的首饰成了一堆废物。
最后,时易之扭着头看向了那把曾经断裂过,又被他特意拿去修复好的中阮。
他三步并作两步地走过去,迅速将中阮中琴囊中取出。
新换的琴弦崩得很紧,漆面在烛光下泛出近乎耀武扬武的光泽。
时易之紧咬住牙,举着它狠狠地、用力地、不顾一切地砸在了地上。
“铮”的一声锐利弦鸣,中阮四分五裂。
如此反复几次,它彻底不成模样。
屋内一片狼藉,时易之却仍觉不够,转身抬手端起了烛台。
而后用力一甩,将烛台重重地摔进了中阮的碎块中。
微小的火舌舔舐到木制的碎块,很快就高燃了起来,火星往四周迸溅去,整间屋子倏地就变得亮堂了。
做完这一切,时易之喘息着艰难地吞咽了几下,随后扭头看向冠寒,说:“没有了。”
冠寒站在烈火中,也偏头看着他,与他对视上的双眼泛着比火更亮的光。
如此相视着站了一会儿,冠寒忽然哑声问:“没有了吗?”
“不会再有了。”时易之承诺道。
冠寒近乎慌乱地收回了视线,嘴唇抿了好几下,喉头也在滚动着。
几息后,他又问:“时易之,你觉得我好吗?”
“好。”
“那你喜欢我吗?”
“喜欢。”
可这一次时易之却再多回答了一些,他说:“而我喜欢你,是因为我爱你。
“我爱你,因此哪怕你不喜欢我,也想竭尽全力地留住你。”
冠寒没看他,却倏地笑了起来。
接着,用很低,低到近乎呢喃和缱绻的声音说“我相信你”和“我原谅你了”。
屋中的火越燃越高,越烧越热,完整的、破碎的、华美的、腌臜的都成了哺育烈火的干柴。
时易之眨了眨眼睛,用力地咬住了下唇,接着快走过去再一次牵起了冠寒的手,带着他逃亡般朝屋外奔去。
灯海湾的插满线香的火龙在烧,身后的小院也在烧,天被映成了一片火红。
噼里啪啦的声音愈来愈大,不堪重负的横梁断裂砸落,火舌卷出了屋外——这是热。
湿冷的晚风在呜咽嚎啕,如刀般的冰冷刮在人的身上——这是凉。
他们在热与凉中奔跑,从火光奔向昏黑,从昏黑奔向如昼的灯火。
最后,两人站定在了火光侵蚀不到、黑暗席卷不来的大石上,俯瞰着灯海湾的热闹。
时易之抬手把冠寒散乱的发捋到耳后。
冠寒侧着脸贴了贴他的手,接着,将脸埋在了他的肩上。
他轻叹一声,闭上眼用力地圈住怀中的人——如嵌入骨血般用力着。
“时易之。”冠寒突然低声开口。
“嗯?”
“你以后不许再说我不喜欢你这样的话了。”
时易之顿了顿,“好。”
“因为这是错的。”冠寒说。
他这样说。
时易之身体一颤,猛地睁开了双眼。
睁眼的那一霎,昏沉的夜幕中忽然坠下了一片雪白的东西,它飘忽着、旋转着、轻舞着,最后落在时易之的脸上——有些凉。
时易之怔怔地抬手,用指尖抚过那一寸,却发现整张脸都已经湿了。
“时易之,下雪了。”
时易之重新闭上了双眼,更加用力地抱紧冠寒,又颤着手轻抚着冠寒冰凉的头发。
然后回答道:“嗯,是下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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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那里下雪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