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淮曳醒在第二天下午。
她昏睡了整整一天。
在她睁开眼的第一刻,昨天令她近乎昏厥的疼痛仿佛还未曾消散,她几乎挣扎着跌下的床。
喆姨家的地没铺瓷砖,水泥地面摔得人五脏六腑都疼,忍不住的眼冒金星。
可这一摔也令方淮曳清醒了过来,她抬头看了一圈周围,有灼灼的阳光从窗外透进来,屋子里明亮至极仿佛不曾有半点阴暗。
她坐在床边,喘了口气,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早已摆脱了那样的疼痛。
她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
白皙,光滑,纤长。
还没对自己的手有一个定论,听到房内响动的方之翠便着急的推开了房门。
“你……”她站在门口,近乎审视的看向跌坐在床边的方淮曳。
方淮曳抬头与她对视的瞬间明白了她在想什么,冲她轻声说:“我?我没事的。”
“方之翠,我是方淮曳。”
她冲方之翠伸出手,示意她将自己拉起来。
方之翠沉默片刻,干脆的俯身将她从地上抱上了床。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她问道。
方淮曳摸了摸自己的头和心口,“没有,脑袋不疼了。”
“可是为什么呢?”她抿了抿唇,“我以为我再也醒不过来了,但我又睁开了眼睛,并且身上什么奇怪的感觉都没有。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方之翠答:“第二天下午。”
说罢她又补充了一句,“出殡后的第二天下午。”
“方之翠,我有没有和你说过,我从进村开始胸口就在隐隐作痛,但是现在不痛了。”她透亮的眼睛看向方之翠,“而且,这一次昏倒,我依旧一个梦都没有做。”
“你没有和我说过,”方之翠蹙眉,“两件都没有。”
“而且我现在有一种预感,”方淮曳欲言又止。
方之翠:“什么?”
“我预感我可以出村了。”方淮曳一字一句的说:“我能感觉我似乎可以出村了,我想试一试。”
“可是我不明白,老娭毑和粤娭毑这样大闹一场,结果我身上什么都没有发生,意义在哪里,是她们失败了吗?还是效果没有显露出来?”
起码在山顶上时,方淮曳是真的以为自己活不成了。
可现在她却依旧好好的活着,没有丝毫问题。
这不对。
方淮曳舔了舔唇角,不知为何,心底升起另一种悚然,这件事还没结束。
老娭毑下葬了,可这件事还没有到尽头。
方之翠与她对视一眼,突然再次问道:“你确定,你身上除了一切痛处都不再痛了,没有别的感觉吗?”
方淮曳咽了口口水,愣愣点头。
“这一天一夜,你躺在床上,有两个小时,呼吸都没有了。”方之翠骤然捏住她的肩膀,“我和喆姨吓了一跳,列阵、叫魂、把你的生辰八字烧给地藏王菩萨替你求条生路,都没有用。”
“但是后来,你自己的呼吸又回来了。”方之翠紧紧盯着她,“你知道这代表着什么吗?你死过一次了,但又活了?还是你已经被别的灵魂占据了?”
“可我是我自己,”方淮曳咬唇,只觉得肩膀生疼,“我要怎么才能证明我就是方淮曳?你现在是在怀疑我的身体里已经换了个人吗?”
她脸色急得通红,实在没有想到有朝一日要陷入如何证明自己是自己的困境里。
“江浙话、二十多年的求学经历、我的关系脉络,我都可以说清楚,我就是方淮曳,我的身上什么都没有发生。”方淮曳语速加快,“我又该怎么知道为什么她们大动干戈一场,我却依旧存在?”
“你知道你在山上,说过什么吗?”方之翠凝视着她,“你让方青月压住你,不要让你毁了骨灰盒。”
方淮曳微愣,回想起她痛到极致的时候,在心里一次次默念的话,原来她竟然说出口了吗?
她也反应了过来。
她和方之翠的目的不就是去毁了骨灰盒阻止下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