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小姐姐话锋一转,忽然问:“两位的关系是?”
程羽西一看到吕知行微微张开口,便抢先做出了胡说八道的回答:“是恋人关系。”
吕知行将嘴巴闭上,偏脸过去看他,眼睛里夹了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程羽西看得并不真切,他堵着气,也懒得去理他。
“原来如此。”小姐姐又低下头在纸上算了一会儿,算完后她先是愣了一下,似乎不确定似的又重新算了一遍。
第二遍结束后,她犹豫了一会儿,谨慎地选择了说辞,告诉了他们:“最近你们可能要面临一些的挑战。似乎是有点危险的事情。但如果战胜了这次挑战,你们就会长长久久地一直在一块。”
当吕知行把这段话翻译给程羽西听时,程羽西满脑子想的就是:来了来了来了果然来了,这不就是教科书里面写的骗子的经典话术吗?
他已经做好了对方一提钱,立马调头走人的准备。
然而小姐姐却从繁杂的算数公式中抬起头,很真诚地祝福他们说:”你们俩只要互相坦诚一些,更珍惜对方的话,一定可以克服困难的。”
她说完之后,认真地把纸笔和参考书收进了包里,再次表达了感谢后,向他们鞠躬道别。
啊?就这?
程羽西微微张着嘴,愣愣地望着她远去的背影。
“恶意揣摩别人的感觉不好受吧。”吕知行往上拉了一下单肩背着的书包,从后面慢步走到了他的身侧,偏过脸冲他笑,“老骗子一般都喜欢把自己伪装成高深莫测的世外高人模样。哪有像她这样一副好学生的样子,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是个小趴菜似的拿着参考书照本宣科。这打眼一看就知道她就是个外行的占卜爱好者。”
程羽西有些心虚地望向吕知行,瘪瘪嘴没有说话。
吕知行眯了眯眼,抬手在他的后脑勺上轻轻拍了一下,说:“走吧,我的恋人。”
晚餐是在一家专门卖烧鸟的居酒屋里吃的。店里的冷气开得很足,食客之间的气氛却被碳火烘烤得热火朝天。
鸡翅被烤得干脆,嚼进嘴里能听到细碎的咔嚓声。
鲜嫩的鸡肉串上挂着浓稠的甜咸口酱汁,用手指捏着把手提起来,酱汁会缓缓地流下,黏黏答答地滴下一两滴。
京葱鸡肉串要一口咬下两块,鸡腿肉的滑嫩叠加了大葱的清脆,口感不同鲜甜会在舌尖滚动。
程羽西的味觉失而复得,总算体会了一把什么叫做津津有味。上烤串的速度远赶不上他们俩人扫荡的速度,吃完一波总要等上个一会儿才有另一波。
在等烤串上桌的间隙,程羽西凑到了吕知行身边,一人戴了一只耳机,脑袋贴着脑袋地一块看别人的游戏实况。
吕知行父亲的秘书打电话过来的时候,视频里的黑猴子正在跟虎将军揍得难舍难分。吕知行也没管另一只耳机在程羽西耳朵里,直接摁了接通键。
“您好。现在vfablev方便说话吗?”一个女声从耳机里传了出来,虽然用了敬语,语气却干巴巴得像是机器人,光是听着就能感觉出声音主人的干练和强势。
“您说吧。”吕知行说着,无所事事地捏起手边的一根竹签搓着玩。
“我需要知道一下您旅行的行程安排。您父亲想问您下次的家族聚会是否能够来参加,董小姐也会出席。”
吕知行搓着棍子的手指顿了一下,语气却没有什么起伏,“我知道了。我会自己跟我爸说。”
“好的。希望您尽快联系吕总。再见。”
电话挂断了,屏幕画面一下弹回到了猴子跟老虎身上。吕知行的手滑到了侧面,烦躁地摁灭了手机。
程羽西用手托着下巴侧着脑袋看吕知行,问:“董小姐?”
“我爸合作伙伴的女儿。”吕知行将手上的竹签扔在桌面上,身子往后靠到了座椅的椅背上,“每次聚会他都要求我当她的男伴。”
这不是有意撮合的豪门联姻吗?程羽西捡起了那根被扔抛弃的签子,认认真真地插在了专门放竹签的竹筒里,“她嘴角向下的时候是不是很美?”
吕知行低声笑了起来,笑完后便敷衍地说了一句:“大概是算美吧。”
“哦。”程羽西抿抿嘴,目光落在了自己的手上。他的指尖往回收起时,指甲在桌面上刮了一下,是硬邦邦的触感。沉默了一会儿,他又抬起脸问:“聚会什么时候?”
“这周末。”吕知行刚说完,服务员给他们送来了下一批的烤串。程羽西自觉地摘下了耳机,还给了吕知行,坐到了他对面的位置上,摸出手机开始查询航班。
“你要是不着急的话,我们明天去福冈,你可以从福冈坐飞机回国。”程羽西一边滑着手机屏幕一边说道。
吕知行的眉头一下便拧了起来,“我回去了,你呢?”
“我继续往下走。从福冈到熊本,也许还会去人吉看一看。”
吕知行哼了一声,嘴角往下坠了一点,不说话了。
“不吃吗?凉了酱就糊嘴了。”程羽西指了指桌上的烤串。
吕知行幅度很小地摇下头:“饱了。”
他生气了。程羽西几乎瞬间就意识到了吕知行在发脾气。他低下头,不知所措地用手指扣着自己另一只手的手背。
程羽西自己也并不好受。
他不想他走,更不想他去陪别的人。但他有什么资格,又以什么样的身份叫他留下来呢。
他只能将这些生长在阴暗角落里苔藓般滑溜溜的心事藏了起来,一点都不敢任性。
程羽西默默的捡起一串鸡脆骨啃了起来。
嘎吱嘎吱地,他像是啃着自己脆生生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