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得很大,刘屠夫撑着破雨伞在后面跟着。
他浑身湿透,嘴里却还不断对刘裴温柔的说着:“裴儿别怕,马上,马上爹就能找到救你的办法,你很快就能好起来。”
但可惜的是,走到半路,刘裴就撑不住了。
他最后也只是看着自己的父亲,说了声:“爹……我想吃酥饼……”
然后便没了气息。
刘屠夫抱着自己的儿子在大雨里瘫坐了很久。
然后他起身,跟我说了声谢谢。
便抱着他的孩子,摇摇晃晃的走了回去,隐约间我听见雨帘外,他喃喃说着。
“裴儿乖,爹这就去给你买酥饼。”
“买……很多……很多的酥饼。”
……
庆元十一年六月二十二,夜
今日我在营中休息,不用去城门驻防。
夜里我听见营帐外有阵阵喧哗声,我出去看了看。
是刘屠夫跪在那里。
他逢人就磕头,每一下都重重敲在石板上。
嘴里翻来覆去也只有那一段话。
他说。
他要加入西洲剑甲,做什么都好,只求给他一把剑,让他可以上阵,可以杀烛阴。
那一刻,这个素来刻薄自私的屠夫,已经不再是以往那个让我讨厌的邻居。
他只是一个父亲。
一个弄丢了自己孩子的父亲。
庆元十一年六月二十三
今日我带着人去王大户家取他为剑甲们准备的物资,回来时路过了红鱼坊。
我又见到了仙灵姑娘。
她那张曾经明艳照人,让不知道武陵城多少男人魂牵梦绕的脸,如今却水肿得像个气囊。
我知道,她也得了黑血症。
我没有再多看她一眼,不是觉得这时她如何丑陋,如何的不堪入目。
我只是觉得像她这样的姑娘,就应该永远明艳照人。
对她最好的敬意,就是不去触碰她此刻的狼狈。
……
庆元十一年六月二十七
刘屠夫死了。
他死在城东的城门外。
据说他很英勇,是为了救一个十八岁的少年,被阴兽咬断的脖子。
对于他的死,我一点都不意外。
看过那天他跪在军营外的眼神,我就明白。
他已经没了活下去的意志。
他只是想要再为刘裴做些什么。
哪怕其实他什么都做不了。
但总要试着去做。
他在武陵城也没什么朋友,是我去收敛的尸体。
我从那一堆烂肉中捡回了一个玩偶。
是个手拿大刀的将军。
那是刘裴最喜欢拿在手里的玩偶。
他时常听他奶声奶气的说,他爹拿着刀时,就和这将军一模一样。
我时常笑他。
“你爹是个屠夫,拿着刀只能杀猪,将军可是要上阵杀敌的。”
刘裴为此和我生了不少闷气。
现在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