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江于青寻了个人不多的时候,叫住了楚言,“楚言,那些事……瞒着你,是我不对。”
楚言闻言顿了顿,看着他,没有说话。
江于青道歉的话说出了口,却也不知再说什么,过了许久,楚言突然道:“你和陆云亭的婚事,是因着你的卖身契在陆家手上?”
楚言道:“如果是陆家拿身契胁迫你,那份身契,我给你想办法……”
江于青怔了怔,摇摇头,道:“和身契无关,”他看着楚言面上别扭僵硬的神情,忍不住笑了一下,眉眼都柔和,道,“阿言,谢谢你。”
楚言面无表情地走了。
江于青看着少年的背影,心里蓦地松弛了下来。
江于青没想到周黎昇也会来寻他,说出和楚言一样的话,周黎昇目光紧紧盯着他,他生得酷似其母,艳而张扬。二人是不打不相识,这几年说对付,也不对付,说是朋友,也不算是朋友。
江于青不说话,周黎昇不自在,硬邦邦地道:“看什么,问你话呢!”
江于青道:“不是。”
周黎昇:“……什么?”
江于青说:“我和少爷的婚事,和身契无关,即便没有身契,我也想和少爷成婚。”
周黎昇一听这话就炸了毛,瞪着江于青,道:“江于青你疯了?你不科举了,不走仕途了?”
“你知不知道你和商贾结亲,还是和男人,你就算考上状元,一辈子也出不了头!”
江于青说:“我要没前程,你不是该高兴?总算不必再被我压一头。”
周黎昇面色一僵,恶声恶气道:“笑话,我用的着靠这个压你一头?我就算科举不如你,可我要走仕途,可比你便宜得多!”
江于青只点了点头,周黎昇眉头皱得紧紧的,说:“江于青,这种事,不是儿戏。”
江于青道:“我知道。”
周黎昇沉默下来。
“是因为陆家于你有恩?”
“不是。”
周黎昇看着少年白皙的面容,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江于青,如果你不是被陆家买来给陆云亭冲喜……”
江于青说:“那你今日在这儿就瞧不见我了。”
周黎昇怔了怔,不知怎的,心里有几分不甘心,可又不知为什么不甘心,在不甘心什么。
江于青说:“周黎昇,无论如何,多谢。”
周黎昇不吭声,江于青朝他颔首,越过他慢慢走了。周黎昇盯着池边的那株遒劲的梅枝,蓦地想起几年前他和江于青头一回打架,那小子看着又小又瘦,也不知哪儿来那么大劲儿,骑在他身上,愣是掀不下去。二人打得凶,江于青那时还不是今日人前温润沉静的江承隽,穷山恶水里出来的,被逼急了,一身狠劲野劲儿都在眼睛里,反倒让人忘记了那张瘦巴巴的脸,就记得那双眼睛了。
周黎昇有些怅然若失。
路过的狐朋狗友见周黎昇杵着不动,走过来拍他的肩膀,道:“站着儿干什么?”
周黎昇指着那梅枝,没头没脑地问他:“它怎么还不开花?”
狐朋狗友瞧了眼,乐了,道:“周黎昇,这是晚梅,四月才开,如今才二月,它开的哪门子花。”
周黎昇说:“是吗?”
“哦。”
狐朋狗友笑道:“行了,好端端的,看什么花,走,晚上郑三攒了局,正想喊你呢,你去不去?”
周黎昇说:“去,怎么不去?”
说着,二人一道走了,临走前,周黎昇却回头看了眼那株临池未开的梅枝,四月的花,无论如何也是不会开在二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