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便辨认位置。
虽然已经很久没有回来过,但他依然能辨认出这里是他们村外的山路。多年来,政府来修路的人回回被赶走,基层工作者不知道在这受多少气,以至于景色完全没有变化,像是时间凝固在这个小村。
据以前的记忆,乔书文家的这村子里,少有人进,少有人出,只世代看守一具遗骸。
谁的遗骸,什么时候死的,为什么死,他确实不知情。
但乔书文记得这条路,大概通往专门的灵堂。村中大小丧事皆在那处守灵,小时候三个姐姐的葬礼也在那附近。按照刚才看到地点和现在地点的距离估算速度,过去只需不到半小时。
而井宿并没有给他一个确切时间,他只能尽可能往他能拖延的最长时间去想。
“好了、吧。”纸人催促他。
乔书文“嗯嗯”两声:“便秘了。”
纸人:……
这种结亲,按照乔书文贫瘠的知识储备量,他只记得怎么都得需要男女双方生辰八字,由专人算过吉凶才能成。
而这个年代,连他自己都不晓得自己生辰八字是什么。究竟谁把他卖了,答案已经在无数地方得到过解答。
这事结束后,必须回家一趟。
“该结束了。”纸人们将他围起来,暗暗威胁:“时辰、到了。”
乔书文脸不红心不跳,站起来,压根不在乎自己裤子都没脱,明摆着在装:“行吧。”
这回去的几步路里,他柔弱摔了几跤,每次都慢吞吞倒下,慢吞吞站起来。
回到轿子里,他将灵堂位置告诉井宿。为了影响花轿速度,又连蹦带跳,把轿子摇得晃晃悠悠。纸人警告他多次,语气一次比一次重,他捂着屁股,学男同鬼那气人的无辜表情:“痔疮。”
纸人:……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所有能想到的招式,乔书文这回算是作了个遍。下花轿时,还想一路柔弱摔过去,可惜纸人预判了他的想法。红色盖头强硬扣在他头上,阻隔视线。
“看不见,我走不动了。”乔书文站在原地。
一个男性纸人马上背对着他,蹲在他面前。
“新娘、由哥哥背、送。”纸人乐呵呵。
这回轮到乔书文沉默了。
目的地果然是那个灵堂。周围环绕着的没有熟悉身影,全是一圈一圈纸人。他们形态各异,洋溢着诡异而固定的微笑,挑着红灯笼,只有头跟随着乔书文的行进而平行移动。
而新郎,就等在他的面前。从破布下面,能看见对方红色的喜服、青紫色的脚。
……和乔书文穿着的睡觉专用大裤衩、人字拖。
“新娘入场——拜天地——”
像是在争抢好时辰,他一路被押送一般推往室内,嘹亮声响宣告仪式开始。
“等会儿,我还没换衣服呢!”乔书文忍着口舌疼痛,大声打断:“我冰清玉洁男大学毕业生,第一次嫁人!不能就穿着这个留下终生遗憾。”
周围纸人转向他。
乔书文脸都不要了,对着新郎位置就喊:“老公——你说句话啊!”
他还能念一次那个咒。
乔书文攥紧手心。不知道会有什么效果,会有什么后患,但是他必须试试。
对面新郎似乎被他一声“老公”喊懵了,拜下去的身体迟迟没起来。在最后的时限里,乔书文猛地扯开头上红布,抓到最近的红蜡烛往纸人上扔。
火光一明,又迅速黯淡下去。
目光一扫,他抄起坐着“高堂”面前的金贵盘子,扬起手,猛地往桌边一磕,哗啦哗啦碎了一地。
最后拿锋利的那面指着纸人:“别过来!”
纸人只是器具,不怕锐器,可新郎是有血肉的。
乔书文手拿着盘边后退,手指接触的位置传来一丝痒意,可他没时间去管。一手扯住新郎辫子,一手拿碎盘子按在新郎脖子上,恶声恶气扬声:“别过来,要不然我把他脑袋给你们噶下来当下酒菜。”
实话讲,他没这个力气。
拿盘子的手都在哆嗦。
但或许他破釜沉舟的气势确实唬人,在这一瞬间,纸人竟真的原地站住。而在这片刻的对峙中,乔书文张开嘴,打算放咒一搏。
他刚念出第一个字符,这时,宾客之后的门外,忽发出巨响一声。像是门被谁踹开,木板支撑不住,拍在地上。
“慢着,这婚礼问过我没有?”
乔书文大惊失色,循声转头,新郎的相好来劫婚了?
下一秒,他脖子就被手臂一勒,靠到谁怀里去,被迫小鸟依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