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翊在丹墀下转身的瞬间,我故意让金步摇缠住了他的蟒纹玉带。
他低头解穗子的动作极慢,温热呼吸拂过我耳畔:"大理寺少卿昨夜在护城河捞起二十斛河蚌珠,蚌壳里嵌着工部的火漆印。"
我借着整理璎珞的姿势,将半块青铜残片塞进他袖中:"方才路过刑部门口,看见余侍郎家的老管家抱着哭丧棒在吃糖葫芦——那山楂红得倒像朱砂口脂。"
五更天的钟声里,龙椅上的天子突然咳嗽起来。
向翊展开河洛图的刹那,三皇子打翻的茶汤泼湿了半幅《洛神赋图》。
当青铜残片与《水经注》残页严丝合缝地拼成完整堤坝图时,工部尚书后颈的刺青在冷汗中愈清晰——正是刺客身上褪色前的模样。
"传太医令!"老皇帝摔碎的茶盏惊飞了殿外梧桐上的喜鹊,"给朕验验三郎袖口的杏仁味!"
正午的刑场飘着槐花香,我倚在望江楼的雕花栏杆上,看蚂蚁排着队搬运糖画碎屑。
三皇子被除冠时,间掉落的珍珠粉在青砖地上洇出北斗形状。
向翊扔出的令箭擦过我的鬓角,钉在刑架第七根横木时,惊起两只交颈的白鸽。
"该给画眉鸟换新粟了。"我转身时,翡翠镯子磕在向翊的佩剑上,出清越的声响。
他掌心还沾着朱砂,握剑的姿势却像握着北疆的胡杨枝——那时我们总把密信藏在树洞的松鼠窝里。
百姓的唾骂声里,我突然想起那个缺了尾巴的糖画蝎子。
向翊的披风裹住我时,沉水香里混进了血腥气:"他们往刑场酒坛掺了鹤顶红,想学余侍郎"
我踮脚咬住他喉结下的盘扣,咸涩的汗味混着凤仙花汁的甜:"王爷该庆幸,我染指甲用的是石榴汁。"
御赐的琉璃灯照亮王府祠堂时,向翊突然攥着我的手按在祖先牌位上。
青铜残片在烛火中泛着幽光,他指尖划过河洛图上的裂痕:"父亲当年战死洛水,原是为这个。"
我摘下金步摇挑开暗格,十二盒朱砂口脂排列成新的星图:"礼部员外郎暴毙那夜,太后宫里的波斯猫抓破了三皇子的鲛绡帐。"最末那盒胭脂膏下压着半张药方,"太医院说,砒霜遇上天山雪莲会变成"
向翊突然咬破我染着凤仙花的指甲,血腥味在唇齿间漫开时,祠堂外的画眉鸟扑棱棱飞向月亮。
他把我压在《水经注》摊开的书页上,朱砂混着墨汁在洛河舆图上晕染成并蒂莲。
"明日让嬷嬷给你梳惊鹄髻。"他撕破的官服下露出旧箭伤,"戴那支金累丝镶红宝的步摇。"
庆功宴的烟火照亮半边京城时,我悄悄溜到御花园喂锦鲤。
向翊找来的时辰,我正用珍珠粉在太湖石上画河洛图。
他突然抢过装鱼食的珐琅盒,倒出来的却是波斯进贡的玫瑰糖。
"皇上要把城南胭脂铺赐给你当私产。"他含着糖块的嗓音比平日软三分,"大理寺从地牢搜出三百斛南海珠,说是给你串帘子用。"
我故意把糖粉抹在他蹙起的眉间:"不如换成粟米赈济洛河灾民?"池中锦鲤突然跃出水面,溅起的水花打湿了我们纠缠的衣摆。
夜风送来太医令焦灼的低语时,向翊正用披风裹住我冷的脚尖。
三个药童抱着紫檀木匣匆匆穿过回廊,浓烈的艾草味掩不住匣中溢出的苦杏仁气息。
"听说南边送来的荔枝染了霜霉。"我把玩着向翊腰间新换的螭纹铜符,"尚食局连夜蒸了三大锅药熏香。"
子时的更鼓淹没在突如其来的暴雨里,向翊抱着我跑过水榭时,我瞥见宫墙根闪过靛蓝色的衣角——那颜色与胭脂铺掌柜指甲缝里的染料如出一辙。
他把我抵在朱漆廊柱上亲吻时,雨幕中传来画眉鸟凄厉的啼叫。
我们交握的掌心间,半粒珍珠正在慢慢烫。
庆功宴的第七日,朱雀街口卖糖人的老汉突然改行卖起艾草香囊。
我掀开车帘时,正巧看见他往竹签上浇糖浆——这回的糖画是完整的蝎子,尾巴却指着太医院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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