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留下号码开始,两人开始通起了电话,渐渐地,就相约着出来见面。
那时候的李大壮,跟他的名字不一样,还是个精瘦的小伙,长得一般,而且模样也有些老成,但看起来憨憨的。看起来其貌不扬的一个人,桂云鬼使神差地跟他看对了眼。
说到这里,桂云自嘲地笑了,“后来,过了很久我才知道,他很多事情都是骗我的,比如,他其实比我大了十几岁,比如,他之所以去广东打工,是因为在家里打架犯了事,要出去躲躲。”
桂云刚开始还和表姐挤在厂子的宿舍里,后来渐渐地,她开始用各种理由夜不归宿。表姐怕被桂云的父母追问,也只能帮她隐瞒。等到快要开学的时候,她已经跟着大壮,登上了去往大壮家乡的火车。
她当时在电话里骗了父母,只说再在广东玩一周,很快就回去。因为当时大壮也说,去他的家乡甘肃看看,一周之后,他会亲自送她回家。
哪知,这一走,她再也没有回去,也再也没有跟家里人有过联系。
沈清难以置信地打断她:“你一直没有跟你家里通过一个电话?”
桂云点了点头。她从下了火车,又坐大巴,再坐摩托,还要步行的时候,已经逐渐萌生了退意,越来越害怕。可当时她又不敢独自离开,只能跟着大壮继续往前走。等抵达大壮家的时候,看到那几间破败的房子时,才真正产生了恐惧。
四面透风的家,桂云站在空荡荡的家里,心里也被穿堂的风吹得空落落的。家里只有大壮的父亲,一个六十多岁、双眼残疾的老人。不知道在大壮出去的这些日子里,他是怎么生活的。
桂云想逃,恨不能立马就飞走。
可是她插翅难飞。
回到家后,大壮就露出了他的真实面目,懒惰、粗鲁、蛮横无理。他砸坏了桂云的手机,逼着她干活,伺候他和他爹,动辄就是一顿打骂。自己则是终日无所事事,有空就去县城吃喝嫖赌,很快就将打工带回的钱挥霍一空。
桂云觉得天都塌了,从小被父母捧在手心的她,何曾受过这样的苦。她拼命地反抗挣扎,还逃跑过好几次,可每次换来的,都是加倍的毒打。
“我怀孕的时候,他也没放过我,把我打到浑身是血,孩子也没了。”桂云的眼里是平静无波的绝望。
“你……有找过别人求助吗?”沈清知道这样的问题有些毫无意义,但她还是要问。
谁知这句话却触到了桂云敏感的神经,她痛哭失声。哭了很久,才告诉沈清,她曾向谷仁村的很多人都求救过,但很多人都害怕大壮的打击报复,躲她躲得远远的,也有大娘大婶悄悄劝她,安下心好好过日子。
“几年前,有个来支教的女老师,姓李,好心要帮我。我就想请她帮我跟家里打个电话,那时候信号不好,她找了好久才把电话打出去。结果刚打通,就被过来找我的大壮现了。大壮当时就……”桂云满脸通红,气都喘不上来。
她平息了很久,继续说道:“他当时就要扒了她的衣服,幸好被其他支教的老师看见,才救了下来。他们第二天就走了。我对不起那个李老师,从此,我就死心了。”
“上次去县医院,是趁着去县里买菜籽的机会,我前几天被他打得实在是受不了了,所以才临时去医院想买些止疼药。”
沈清静静地听完,没觉自己也已经满脸是泪。
这十年,桂云是经历了怎样的苦难。诚然,是她识人不清,是她年少无知,可她不该为此付出这样的代价。
这是绑架,这是犯罪!
“沈医生,我知道你是好人。你能听我说说话,还能来看我,我已经很满足了。我不需要你为我做什么。”
“我希望你能平平安安地从这里离开。”
“你不用管我,我这辈子就这样了,认命了。”
晚上,沈清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脑海中翻来覆去的都是桂云那张清秀而绝望的脸。她本该年轻的脸上,却刻满了风霜。若是被她的父母知道,该有多心痛啊!
这么多年,她的父母定也是在苦苦地寻找她吧!
想到这里,她坐起身,给屠傲打去了电话,她需要屠傲的帮助。
“我把桂云的信息,还有她父母的号码都给你,我相信,这么多年,她的家人也在寻找她。如果能找到她的家人,后面一切都好办了。”
第一次,沈清不是跟屠傲商量,而是直接让屠傲去办,尽快去办。她要救人,尽快地救人!
屠傲不负所托,虽然这么多年过去,桂云给的电话早已停机,但他还是通过当地的朋友,又通过陆枫找了当地的关系,过了几天,终于辗转联系上了桂云的家人。
沈清后来从屠傲的口中得知,当桂云的父母和哥哥得知终于有了桂云的下落后,她的父母当时就晕了过去,而她的哥哥则跪在地上,泣不成声。
陆枫从帮忙找人开始,心中的那团正义之火就熊熊燃烧起来,“这都什么年代,还有这种事?这种畜牲,真是不配为人!”
很快,两地的警方也取得了联系,开展了合作。就在大壮还躺在床上装病的时候,桂云的父母和哥哥已经在警方的护送下,悄悄来到了会宁县。然后与警方一起,向着谷仁村出。
沈清这天刚给一位婶娘看完诊,就听小孩在外面兴奋地大喊:“有警察来啦!有警察来啦!”
村里的大家伙都出了门,来看看“热闹”。警车停在了村长家门口,很快,村长就点头哈腰地带着一行人往大壮家走去,后面还跟着好多看热闹的人。
沈清不由得激动起来,她背着药箱,小跑了几步,想挤在人群前面,早些看到家人团聚的场景。
大壮家门口早就被围得水泄不通。等到沈清赶到的时候,就听到屋内传来撕心裂肺的痛哭:
“爸!妈!哥哥!”
“云儿哎,我的云儿!妈妈来了,妈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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