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识逗呢?”穆朝朝笑着轻轻捏他略带胡青的下颌,“这些年为你守身如玉,你难道都不清楚么?你还能有什么霜云、烟云的,我又有过谁了?”
只这一句话便把周怀年给噎住了,就这件事来说,自己的确不占理。尽管他与霜云没什么实质性的关系,但总归也是当初替他排遣过寂寞的女人,他很怕她提起这些,却发现自己总是莫名其妙地自撞枪口。
他眼神游移了一下,让穆朝朝轻敲了一下脑门。
“啧……”他轻皱起眉头,没想到她现在胆大妄为敢敲他的头,可心里不屈,事实却又不能拿她如何。
穆朝朝看他脸上古怪的神色,觉得甚是有趣,于是仰起头,在他唇上轻啄了一下,“除了我以外,还有人知道周老板是这般可爱的嘛?”
原是他想逗她,现在反倒被她给笑话了,周怀年轻哼了一声,赌气似地躺回自己的位置。
说句实在公平的话,周怀年的气量可比她的要小,这一来一回的斗嘴输了,还要让她一个小女子来哄着他。穆朝朝翻过身,腻到他身边,拿过他的手放在自己的手掌上,一根指头一根指头地慢慢捋着,“别气了,等天一亮,你就该有好几日都见不着我了,所以,是要带着一肚子的闷气走吗?”
周怀年没好气地扭头觑她一眼,闷闷道:“那你还不跟着我一起去?”
穆朝朝嘟嘴,装作委屈,“你以为我不想吗?都同你说了,因为搬家,这几日也没好好去面粉厂里做事,辛苦徐家齐一个人忙得跟陀螺似的,人家女朋友早有意见了,再这样下去,兴许得跟他分手,我还哪里敢再拖人家的后腿。”
周怀年可不管这些,一门心思地想将她说服,“你光顾着成全别人了,就舍得让我一个人走?”
穆朝朝狡黠地笑了一下,“你怎么就一个人了?我嫂子不是与你一道儿呢么?”
周怀年听到这话,在她屁股上轻拍了两下,故作凶狠,“穆朝朝,找揍吧你?”
穆朝朝也配合地捂着屁股装可怜,“疼、疼……我错了,我错了……”
周怀年被她弄得哭笑不得,只好叹了一声气,将她搂进怀里,“你说你怎么就这么不知好歹呢?这么重要的事儿,我想带你去,懂吗?”
穆朝朝伸手环住他的腰,乖顺地在他怀里点头,“我知道啊。可她随你去,才是天经地义的。她是你的太太,祠堂落成,她当去祭拜。而我……我去了站在边儿上也不合适呀。”
她笑着好像一副并不在意的样子,周怀年看在眼里却不是滋味。
“心里真不难受?”他低头轻声问她。
穆朝朝摇摇头,认真道:“不难受。就是想起那会儿,没能好好送一送周姨,心里有些遗憾。”所以,每一年,她都会在他母亲忌日的时候,不顾江家人的想法,偷偷跑去祭奠。
而这也是周怀年心里的痛。母亲离世时,他被关在大牢里,母子之间竟没能见到最后一面。这种痛别人无法感同身受,那是与他相依为命的唯一亲人,是他从懂事起就日日侍奉的亲生母亲。那种感觉,就像是自己的生命被猝然夺走了一半,那时的他,活着,只能叫做苟延残喘。后来的振作,也是因为这种无法愈合的痛诠释了什么叫做置之死地而后生。而当他每一年都能在母亲的坟前看到她摆放的祭品时,心里那份痛仿佛有人替他分担了一半,然而另一种难言的苦闷,却也随之而来。都不好受,几种情绪糅杂在一起,反而将人心中的仇恨愈加放大。
想到过往,他的眼尾微微泛红,抚在她背上的手也不自觉地攥紧。穆朝朝察觉他的异样,于是抬起头来,伸手去轻揉他发凉的面颊,“都过去了,不再想了,好不好?”
她柔声的安抚,让他心里憋着的那股劲缓缓消散了一些。
他又想起,母亲说,不要让朝朝生气。
于是,长出了一口气,将她的手放到唇边吻了吻,“嗯,不再想了,听你的。”
穆朝朝欣慰,露出了笑脸。人又靠回他的怀里,一面摆弄着他身上那件她给他买的寝衣,一面闲聊般地转移话题,“晚上的时候,隔壁的威尔逊夫人来了。”
她才提到这个话题,周怀年还以为她不会说的,于是有些意外的开心。一手将她揽住,在她额上轻落一吻,温声问道:“是么?来做什么?”
“没什么,他们英国人,大约就是比较热情。”穆朝朝顿了一下,又说道:“嗯,就是过来拜访了一下,让我有时间的话,也去她那里坐坐。”
要说的,好像也就这么多了,穆朝朝又想了想,犹豫着还是补充了一句:“那位夫人的钢琴弹得很好,先前隔着楼墙听,我都觉得很好听呢。”
说的这么多话里,没有一句提到过那个日本的女孩。周怀年方才有了好转的心情,忽而又沉了一些下去,然而,他不动声色,还是接下她的话题,“你喜欢……听钢琴?”
穆朝朝没察觉出他的心绪,点点头道:“挺好听的,还能解乏。”
“有这功效?”周怀年淡淡笑了一下,揽在她肩头的手,将她轻轻拍了拍,“那这样吧,明日再给你雇个钢琴师回来,让他弹琴给你解乏?”
穆朝朝抬头瞠他一眼,“你跟我闹着玩呢吧?谁没事儿雇个钢琴师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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