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冉母想了想,拉着宋沂去院角支起的圆桌坐下。
直到这?会,经有冉母解释,宋沂才知晓了好大一桩新闻。
原来宋沂的大伯并不是她?大伯,她?们老家还有亲人哩。
当年宋沂爷爷逃难的时候,是带着爹娘老婆孩子一起来的,爹娘在路上死了,宋沂的前?奶奶安氏逃难时吃了苦头,没三年人也死了,只留下了才五岁的儿?子宋有漳。
后来经人介绍,宋沂爷爷才在五年后娶了陈氏,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又过些年月,在本地有了根基,听说河南那里?临漳县重新建了县城,宋大便带着爹娘和?安氏的骨灰回老家去寻根入土,在那里?又收养了同族侄子有卫,真按年岁论起序齿来,宋沂他大伯排在第三,不算老大。
不过这?些亲戚因为七年前?闹了一场,两边就不怎么?联系了,这?边也换了序齿,只按着陈氏生的孩子算长幼。
老一辈讲究为尊者讳,这?些涉及尊长的事,若非冉霁见着宋沂几个月来确实稳重成熟起来,不然?是绝不会与她?说的。
也确实如此,若不是来乡下,宋沂直到如今都不知道家里?还有那么?些亲戚,原主记忆中从来没有听过,“照您这?么?说,天南地北的,咱们和?临漳那边闹了一场再不见面,将来就当没这?个亲戚了?”
“也不一定。”冉霁看着正拿鸡毛毽子炫耀的宋扬就发愁,“咱们的籍贯还在河南呢,将来若是扬儿?读书?进学,也要去那边考的,还不知道将来遇见了怎样?。”
才说到宋扬,就看宋扬和?宋潜两个不知怎么?吵了起来,宋潜是个霸道的,宋扬又何曾软弱,两边争执起来引得大人都过去劝架。
宋沂看见乖巧坐在桌上的堂妹宋淇,又看看蹦着高尖叫的宋潜,瞬间对堂妹有了好感,朝她?露出来个笑脸招呼人来自己身边坐,将腰上挂着的一个香包塞给?了她?,“拿着玩儿?吧。”
打?刚才一进来,她?就看见小?堂妹偷偷摸摸盯着自己这?个荷包看了,“这?是货郎前?些日子上门吆喝时宋沂买的,材质不算特别,摸着不像绸缎,可外表有趣,绣了个黒脸红眼的大老虎头,还在两边掐出米老鼠一样?的圆耳朵。
宋沂就冲这个才买的,她?把内里?掏空,放进了自己研制的香袋,挂在腰间辟邪驱虫二合一,还能蹭蹭上辈子某老鼠的财运。
“多谢沂姐。”宋淇接过香囊珍惜的放入怀里?,又看着宋沂好奇,“沂姐,婶娘说那个人是给?你请的先生,真的吗?”
“当然。”宋沂点了点头。
“真好啊,”宋淇艳羡不已,“我也想做小姐。
她?们村子田里?长的女儿?就是个小?姐,出门都不用走路,有人专门背着她?,想去哪去哪。还买了糖雇人陪她?玩儿?,村里?头大大小?小?的孩子都围着她?转。
宋琪的脸垮了下来,嘟囔道:“不过我娘不叫我去,上回我去就被娘揍了,说家里?二叔也当官,咱们比田家还强呢,怎么?能去奉承他家丫头?害得我一颗糖都没吃到。”
宋沂听着好笑,她?大伯母在家时总嫌弃她?爹这?个官,在外头还是挺引以为豪的嘛。
她?大手一挥,就包了小?堂妹的零嘴,“这?有什么?,我回去就给?捎一大包的果子蜜饯来,都给?你,到时候你拿着也雇人陪你玩去。”
“嗯……”宋沂看了看已经抱着人在哄的大伯母,感觉东西送了来也未必到小?堂妹的手中,“要不然?过些时日,家里?得空了,我去和?娘说,接了你去县里?玩玩怎么?样??”
“嗯嗯嗯!”宋淇小?鸡啄米似的点着头,亮闪闪的眼睛里?十分期待。
“真乖。”宋沂摸了摸小?堂妹才长到肩膀的头发,才发现她?穿着的衣裳肩膀那里?都洗的发白了,见她?仰着头乖乖给?摸,脾气性子确实惹人疼爱,干脆带了人去厢房,把自己带来的包袱打?开?,从中挑了一套没穿几次的衣裳给?她?,“这?两件是去年夏天做的衣裳,今年我个子还得长呢,恐怕穿不了了,你要是不嫌弃就拿去吧,回头让伯母给?你改小?了穿,这?是裙子,家里?就你能穿。”
“怎么?会嫌弃,”宋淇急道,她?耳朵噌一下就红了,不好意思的把脸埋在了衣裳里?。
宋沂又送了她?两条发带扎辫子,一方手帕包小?髻,这?些宋淮宋扬两个小?秃头暂且还用不着。
宋淇欢欢喜喜的捧着这?些就想放回自己屋里?,只是家里?房子不多,她?睡的地方是宋潜屋子隔了一半出来的,进门必须经过宋潜的屋子,当即就被她?弟给?看见了,宋潜才为刚刚没抢到毽子生气,这?会看着眼红,当即就躺地上耍无赖,打?滚着嚷嚷:“我也要,我也要,为什么?我没有。”
只可惜这?一招对宋沂不管用,宋沂携着宋淇全当没看见一样?跨了进去,又跨了出门。等宋潜嚷得有些疲惫时睁开?眼,才发现屋里?竟然?没人,哼!宋潜跺着脚气哼哼的踢着门槛,这?事儿?没完。
他攥着地上的土块,特意在后院门口蹲守宋沂,见里?头有说话的动静,看见宋沂出来就猛地撒手往前?投掷,“吃我的尿和?泥巴。”
宋沂眼尖,早就看到这?个土行孙蹲在那儿?了,手里?乌漆抹黑的就知道不好,宋潜才一动作,宋沂就拽着宋淇往门后躲,等她?听见宋潜口里?喊着是什么?东西之后,更是庆幸自己躲得快。
好啊,这?个混账,宋沂唤来两个护法去抓人,自己找了搭在桌边的一条抹布,往上倒了茶水就朝人屁股一顿猛抽。
没办法,宋沂实在不敢上手,万一沾上一点半点可怎么?办。
有经验的朋友应该知道,抹布轻飘飘的打?人不疼,可若是沾了水,挥舞起来就很有分量了,抽打?时就像是竹子枝条一样?生疼,抽得宋潜喊爹哭娘叫奶奶。
“叫奶奶,你就是喊爷爷也不中用!”宋沂咬着牙非要给?他一顿教训,尿和?泥呀,多么?恐怖的名词。
真要是劈头盖脸被砸中,宋沂别说换衣裳了,就是这?层皮都得搓个三回。
“打?得好,大姐抽他!”宋扬还小?,不嫌脏的按住人方便宋沂动手。
杀猪一样?的哭嚎早把前?院的人都给?引了过来,只是姚金纤先前?在厨房被宋沂吓得还心有余悸,不敢拦架,她?真怕这?小?丫头气没出够,到时候万一偷偷拿针扎儿?子,那可怎么?着。
事后,姚金纤才抱着儿?子和?丈夫埋怨,“你瞧瞧,把咱们潜儿?打?成什么?样?了,真狠的下心啊,这?还是她?弟弟呢,要这?样?,这?门婚事不结也好,现在就这?样?打?潜儿?,我还指望她?将来能提携咱们吗。”
她?嫌弃不好,冉母却?在夸赞,觉着自家女儿?今日做的对,大有长姐风范。
“这?几年我病着没来,还真没发现潜儿?被大嫂他们宠的竟然?这?样?娇惯,家里?先前?你爷爷在时多少还能管教得住,像你澄哥早早就送去了学里?读书?,后来又托人送到府城当伙计,如今可好,你爷爷死了,我这?个叔母不好开?口管教,倒要多亏你打?他一顿,长长教训。”
宋沂扬起脸来,“您要是这?样?说,那这?一件事也得答应。”她?将过几个月家里?轻松些的时候,想把堂妹接来住几日的事情说了出来。
“这?有什么?不行,且不说我是淇儿?的婶娘,淮儿?扬儿?年岁小?,你又为着我没有出门,身边半个朋友也无,我早就忧心怕你孤单了。这?会子有淇儿?陪你,说说话多好啊。她?也大了,总要来县城里?见见世面的,省得……”冉霁吞下了话,只感叹道,“你们姐妹情深,这?是好事啊,女孩子在家几年,能有姐妹相伴多好,等嫁了人分隔两地,再见面可就难了。”
“大姨母和?二姨母就是因为这?个缘故,所以才没和?咱们见上面的吗?”宋沂大着胆子询问?,今天回老家一趟,听到了不少内情,宋沂的胆子也大了起来。
“你大姨母可比你管弟弟妹妹们严多了。”
兴许是清明?节的缘故,又或许是才刚宋沂对宋淇的姐妹爱护,冉霁在这?个时刻竟然?出乎意外的没有沉默,而是和?宋沂提起了她?两个姐姐来,“你大姨母年岁最长,因此,当你外祖母走后,家里?大大小?小?就全由她?做主,管起我们两个姐妹来格外严格,她?在家时我都不敢大声笑,生怕被人教训不庄重。
后来她?嫁了人,还是那个性子,时常的回家来管头管脚。连二姐也不敢多说一句反驳的话,她?的气性又大,我们略回口一句就能记上大半年的,唉,家里?玩笑时常说,这?个娘可比真娘还严苛。”
原来是这?样?,难怪自己这?个二姨母每年就只敢送些东西,明?明?人在金陵离的不算远,自己却?从来没有见过。
破案了,宋沂猜出了她?娘亲戚不怎么?敢往来的缘故,她?娘一定是因为什么?得罪了大姨母。
“走吧,去给?你祖父磕头。”冉霁晃着脑袋,把这?些旧事压在了心底,都已经过去了这?么?久,更遑说她?从来就没悔过。
城外头烧纸钱跪先祖,同一时间,县里?边儿?也在过清明?。
五娘才出去没几日就得了假回家,见着一屋子的东西惊讶,“这?些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