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支开我,可以直说。”
“好,那我直说。”邬玛眼神犀利,“如果不是我前段时间休假,我绝对不会让你的报道出街。万一被人发现记者本身跟案件之间的瓜葛,不光《得周刊》会有问题,你的职业生涯也会被葬送。”
“如果不能保护心爱的人,我要这份工又有何用?”她无表情地瞥一眼玻璃窗。窗外,前辈正跟其他同事在闲聊八卦。
她曾以为这份工作可追寻公义,或记录真相,但若是在媒体内部都无法实现公义,又有什么可追求的呢?也许旧采访主任说得对,众人皆以这工作为踏板,结识各界名流而已。否则为何街坊新闻都不想跑,政经名流新闻就争崩头?
何澄说:“下班时间到了。没什么事的话,我走先。”
邬玛隔着玻璃窗,望着她离去的身影,仿佛在注视一个梦想的褪色,一个战友的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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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州天气就跟她的城建一样,浑无章法。夜里,又下起了雨。
程一清听得阵阵窸窸窣窣,起初以为是衣服擦动声,再听,发觉是雨声。她翻个身,睁眼,见到程季泽背对她,坐在床沿上,正低头扣扣子。
昨夜一时意乱,清醒后要如何相对,她毫无经验,只闭了眼,佯装熟睡。
单人床床垫弹簧轻了一下,少了一个人重量。程季泽站起来,轻手轻脚,穿好衣物。他走到洗手间里,水流开至最小,缓缓洗手。过一会儿,又在黑暗中步出来,拉开门。
外面有风灌入,拂到程一清脸上。
程季泽在门边停一停,上前几步,呼吸落在程一清脸颊边。她察觉他渐近,在她脸上轻吻后,缓步离开。门合上。
程一清睁开眼,看床头柜上金鱼缸旁闹钟。是时,凌晨三点半。
雨天向来好睡,程一清一觉睡醒,发觉闹铃没响。赶到公司时,差点错过早会时间。行政杨婷看她脸上防晒霜没抹匀,眼眶下一片微白,诧异道,“出门这么赶?”掏出随身镜,给她照了照。程一清用手背胡乱擦,“睡过头了。”
程季泽走进来,跟会议室里诸人点头打招呼,也包括程一清。他衣料笔挺,走过去跟财务说些什么,抬头见人齐后,便宣布开会。会上众人过了一遍近期销售业绩跟其余市场数据,以及新店开店进度,最后由程一清讲述月饼礼盒情况。
程一清说:“双程记作为月饼界后起之秀,要跟广州酒家、陶陶居、莲香楼这些老牌竞争,难度很大。所以我们这次用了一些噱头,从云南鲜花饼吸取灵感,以花制饼。”
她让大家试吃产品,金桂流心月饼,掰开月饼皮后,桂花香扑鼻而来,口感细腻丰富。众人雀跃不已,再加上木质盒子跟里面精装纸盒,设计亮眼,众人都觉得一定可以打开市场局面。程季泽不语,只低头在纸上写下几个问题。散会后,程季泽喊住她,让她进自己办公室。
程季泽神色如常,程一清却想起昨晚的事,心头如鼓动。程季泽在桌后坐下,问起销售渠道跟广告宣传等问题。
程一清迅速回过神:“我手头在跟几个主要卖场负责人谈,有两个口头同意在中秋前两个月,腾出主要位置的堆码售卖双程记月饼。”
程季泽问了卖场名称跟地点,程一清一一应对。程季泽说:“下次谈的时候叫上我。”
程一清心头一紧,“你说月饼这块完全由我负责,并不只限于产品。”
“我并非对你不放心,只是听说商超、大卖场等地方,会收各种名目的入场费,比如门店赞助费、商品上架费、促销服务费、节日广告费之类。我怕你不会讨价还价,或是言语间有所得失。”
“……那我下次叫上你。”
“好。”程季泽言罢,见程一清还没有走开的意思,“你还有事找我?”
“没有。”程一清也公事公办,“没其他事的话,我先出去了。”
转身往外走时,程一清告诉自己,千禧年了,没有谁要对谁负责这回事。他们俩之间,有这样一夜,也只是意外。意外过去了,就是过去了。但在办公室坐下时,她再回想刚才二人对话,心头又莫名想起郑浩然跟她说的话——
“程季泽这人靠不住,他只想用程记资源。你应为自己、为广州程记考虑。”
郑浩然这人虽靠不住,但他说的话,并非没有道理。程季泽跟她那一夜,也许除寂寞外,未必没有算计在里面。以前姑姑程静就跟她说,恨自己是女儿身。程一清说,男人女人又有什么区别。姑姑说:“女人容易感情用事,遇到别有用心的男人,会被利用。”
她程一清从不感情用事。但程季泽会别有用心吗?他只是在感情投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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