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泽岁茫然地用手心手背来回去擦脸上的泪珠,最后手指全湿漉漉的了,也擦不干净脸上的泪痕。
他跪坐在床上,脑中自动播放起顾熠阑先前跟他说的话。
“苏泽岁,下次遇到刁难你的人,该怎么?做?”
“你如果一个人难受,就打电话求助。”
“打给你哥哥。他比我?闲。”
……
在车上的时候,苏泽岁以为这是顾先生的关心——顾先生对他越来越好,所?以他们就快要?结婚了。
但现在回想起来,这分明就是永别前最后的温存。
为什么?让他打电话给哥哥?
因为自始至终,顾先生都没?打算跟他结婚。那根本?不是一场考验,而是他们仅存的相处时间。
经历过?多?次生离死别后,苏泽岁深深地明白,人与?人间的联系,其实细如丝线,一扯即断。
两?人天天待在一起的人,看似亲密无间,但相互之间,却?或许只由一根很细的透明丝线连着。这跟细线断了,他们就再也没?了关系,甚至永远也不会见面了。
就像他和顾先生,明明都住到了一起,彼此的生活相互交织、渗透。但只要?没?有了联姻这个连结,他们就再没?有任何瓜葛了。
……
管家敲门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小少年背对着房门的画面。少年双手捂脸,单薄的肩膀微微耸动,床单湿了一大片。
“小、小少爷……”管家知道现在说什么?安慰都是苍白无力的。
给人希望又让人跌入绝望的谷底,没?人能接受这样的打击。
也怪他,他只知道以顾家那边的情况,如果顾熠阑主动拒绝联姻,恐怕会引来很多?人以死相逼,让情况更加复杂与?棘手。
这样相较之下,结婚反而是最省事的决定。
顾老板很嫌麻烦,这应该也是他拒绝结婚的原因。
所?以管家以为,只要?小少年抗的住压力,那么?结婚就将是必然的结果。
但他没?想到、也至今都想不通,顾熠阑居然会那么?的坚定与?决绝。
管家走上前去,在床头柜上抽了几?张餐巾纸,递给了苏泽岁。
苏泽岁捂着脸,身体发抖,无声无息,但却?哭得很沉浸。面对他的关心,没?有像往日那般双手接过?,再乖巧地说一句“谢谢”。
管家轻叹了口气,就这样静静地陪在他身边。
不知过?了多?久,苏泽岁才终于勉强缓了过?来。他喘着粗气,双手跌放在床上,转了下僵硬的脖颈,目光呆滞地看向管家叔叔。
那双原本?清澈漂亮的眼眸,被泪珠冲洗过?,却?变得愈发朦胧起来,像被薄雾遮起来了的星星。一旁,是红得宛若要?滴血的眼尾。
“小少爷,其实……顾家那边的形势很混乱的,你要?是嫁给顾先生,或许会卷进旋涡里。而且顾先生他吧,他……”管家一条条细数着结婚的坏处。
“我?……我?不怕。”苏泽岁垂下了被眼泪打湿的睫毛,小声咕哝着,“我?不怕。”
但现在说这些也没?有任何用了。
管家轻轻地长叹了口气。
“我?想、”苏泽岁咬了咬下唇,又道,“收拾行李。”
“好、好!我?帮你收拾。”管家观察着少年的脸色,走向存放着少年七个行李箱的二楼储物间。
但他推着一堆行李箱回来时,少年的目光却?再次失去了焦距,木然地待在床上,像个发条用尽的木偶。
好像刚才的清醒,只是一时的回光返照。
管家知道他难受,也不逼他说话,就在一边默默地帮他收拾着东西。
他记得少年刚来的时候,带了三箱毛绒玩具,一箱薯片,还有一箱物竞教材。
管家犹豫了一下,看着书架上顾熠阑曾经用过?的教材,还是没?有把它们收进去。
既然要?分离了,留下念想,只会徒增伤悲。
三箱的毛绒玩具散落在房间各个地方。
当初那个被顾熠阑拿来吓人的金丝笼,更是毛绒玩具的重灾区。
原本?的笼子,有着金丝交织成密集的网状结构,端庄而华丽,给人一种奢华且略带压抑的视觉感受。
但现在,它里面铺上了毛茸茸的毯子,一堆萌萌的小玩具围在四周。一伸手,就是各种薯片零食,足见房间主人懒洋洋的享受。
看森*晚*整*理得出来少年真的很喜欢这里,已经把这个房间当成半个家了。
收拾完全部的毛绒玩具,不知是不是错觉,管家感觉整个侧卧似乎都没?了人味。又变成了冷冰冰的监狱风,就跟少年住进来前一样。
把行李整理得七七八八后,管家刚站直腰杆,准备休息一会,就收到了顾熠阑的微信——
【老板:过?来。有几个人要处理。】
管家看了眼依旧坐在床上发呆的少年,知道他需要?时间冷静,没?有打扰他,而是悄然地朝门外?走去,然后轻声关上了侧卧的房门。
苏泽岁也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