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吉话说完了,默默地继续擦脸上的水。
他偷偷觑着小殿下美好漂亮的面容,回忆着方才被拽着头发拖到池子边往下摁,冰冷的水呛到口鼻中的感觉,他的脸色惨白惨白的,对钟宴笙感激愈深,忍不住道:“往后无论有什么事,小殿下尽管找奴婢!奴婢上刀山下火海,也不足以还您的恩情!”
钟宴笙回过神,听冯吉说得真诚,心念一动,眼睛亮起来,期待地望着他:“那你能带我去见见庄妃娘娘吗?”
入夜之后,宫廷之中静得仿若一潭死水。
冯吉其他宫人服侍着陛下最近十分疼爱的十一殿下上了床,便纷纷退了出来,负责守夜的宫人们候在门外,殿外还有霍双带着人严密巡防,看守紧密。
冯吉板着脸吩咐:“咱家今夜不值夜,先回去了,小殿下觉浅容易惊醒,别随意进去惊扰了殿下。”
周围的宫人都知道冯吉的干爹是田喜,纷纷恭敬地低首应是。
像以往一样,叮嘱完了,冯吉带着身边的小太监大摇大摆地走出了明晖殿,路过巡守的霍双等人时,也目不斜视的,神色自若。
霍双与他手下人都是从锦衣卫里挑出来的,不太看得起阉人,掠一眼便没在在意,绕到了殿后去巡查。
再往外走,又是负责巡防养心殿周遭的锦衣卫,过了好几层防守,周遭的人才少起来。
冯吉头一次干这种事,满手心都是汗,又过了条宫道,才长长松了口气,擦擦汗转头道:“过了这里,便没什么人了,天亮之前回来便没事,小殿下,随奴婢来吧。”
钟宴笙穿着寻常小太监的衣服,闻言抬起脑袋,冲他一笑:“嗯!劳烦你了。”
观华宫听着名字好听,但其实就是冷宫,宫中的人是最会趋炎附势的,没人会特地来冷宫这种地方,负责膳食的宫人能想起来往这边送吃的就算很有良心了。
入了夜后,观华宫更是凄冷,宫门残破不堪的,也没上锁,轻轻一推就能打开了。
钟宴笙瞅着里头黑漆漆冷冰冰的,缩缩脑袋,有些害怕了。
这种地方,跟会闹鬼似的……
他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左手腕,上面还有着淡淡的红痕,留存着被那只带着薄茧的有力大手摩挲的感觉,像是被萧弄牵着手。
也不知怎么,钟宴笙心底就生出了股勇气,鼓励着自己跨进门槛。
他是有勇气了,冯吉却止不住咽唾沫:“您小心一些,奴婢从前听干爹说,庄妃娘娘的状态不太稳定,有时候还会发疯撕咬宫人,吓得最后两个服侍在观华宫的宫人都跑了,所以这边一个人都没有。”
钟宴笙听得心里又是一咯噔。
今天他向冯吉打听了不少关于庄妃娘娘的事,冯吉把知道的都告诉他了。
这位庄妃娘娘,听说曾与嫁去漠北和亲的三公主是闺中密友,年轻时美艳不可方物,脾气娇纵火辣,但心肠不错,对待宫人并不苛刻,反而颇为大方。
如果他真的是十一皇子,庄妃娘娘就是他的生母,另一个娘亲。
娘亲……
想到温柔的侯夫人,钟宴笙的恐惧又消除不少,慢吞吞地凑到屋前,敲了两下。
里头没反应。
他只好推了推房门,没想到里头居然也没栓,一推就开了。
钟宴笙愣了下,犹豫着跨进屋里,轻声叫:“庄妃娘娘……”
冷宫里的屋子极为简陋,狭窄的小屋里,除了一张极为简陋的木板床与桌椅外,其他什么都没有,床上并没有人。
钟宴笙正感到奇怪,他和冯吉肩膀就被人各拍了一下。
钟宴笙瞬间毛骨悚然,吓得“啊”了声,冯吉更是发毛尖叫:“呀啊啊啊!”
故意躲在门边的女人顿时哈哈哈大笑起来,跟个小孩儿似的,用力拍手,也跟着“啊啊啊啊”。
一时凄清的冷宫里一团热闹,钟宴笙本来吓得都快哭了,见着这么个场面,反而感觉诡异,不想哭了,抽噎了下,揉揉眼睛,谨慎问:“您是庄妃娘娘吗?”
本来还在跟着“啊啊啊”的女人听到他的声音,一拨头发,骄傲地抬起脑袋:“哦?你也听过本宫的名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