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已经距离很近,沈栖鸢愣神地仰起头,仿佛终於意识到面前的少年身量足比她高一个头,她整个身子都藏匿在他背身向灯火投落的阴影里。
难以喘上气的感觉,让沈栖鸢眼眸波光跳动,似秋水生漪。
他抓着那枚芙蓉簪,交到她手中,低声道:「拿着。」
他总是不会说任何客气的话,即便是在对她好的时候。
沈栖鸢取下芙蓉簪,重新将发髻挽上,见他就在身旁,一动不动睨着她看,饶是沈栖鸢心无杂尘丶坦坦荡荡,也不禁被看得不自在起来,终於忍不住问:「少将军带我来夜市作甚麽?」
时彧的脸上蹭地便烧起了一把火,幸有夜色遮掩住端倪,他生硬地道:「我弄伤了你的头,带你买点东西赔罪,省得你以後和我吵嘴拿这个事说事。」
原来如此。
时彧也真是别扭得可怕。
沈栖鸢温声道:「我不会和少将军吵嘴。况且,你不是已经给我最好的礼物了麽,春雷。」
时彧胸口急促地跳动,须臾,他嘴硬扭头:「母亲的春雷,不算。」
所以他的意思是,必须是自己出钱给她买些什麽,才能算?
沈栖鸢失笑着摇了摇头。
可真是个没长大的小孩子,行事作风都稚气未脱。
时彧疑心她在取笑自己不成熟,但没证据,只得暗暗吃了一个哑巴亏,心里很不服气,冷起脸色来,故作不快地道:「快点,看到什麽就买。」
骠骑将军财大气粗,出手就是一袋金子,若是肆意挥霍,今夜就是把马车都装满了这钱也花不完。
沈栖鸢没有煞风景地拂了他好意,将金子还给他,反而认真地与他逛起夜市来。
长安城市列珠玑丶户盈罗绮,种种竞豪奢。
即使是这被称作下里巴人的夜市上,也不乏珍奇好物。
不过更多的,还是沿街叫卖的一些小食和小玩意儿。
走了一阵儿,沈栖鸢一个都没买,那钱袋子满满当当,一分也没花出去。
时彧不大满意,皱眉道:「你是一个都没看上?」
沈栖鸢心甚羞窘:「我不知道买什麽。」
她从来不逛街,何况是和个男子一同出来,时彧长得高高大大的,不知道的人只怕会瞎猜。
时彧停下了脚步,转头看她:「那就随便买点。」
「……好。」
不花他钱,他是不会高兴的。
这种小孩子,说难哄那是难哄,说好哄却也好哄,只要顺毛捋就好了。
但这锭金子还是太大了,怕找不开,沈栖鸢就近上了一间大药铺。
瞧见她走进药铺,时彧没跟上去,只在外等着。
过了片刻,她从药铺里出来,手上已经拎了两长串的药材。
时彧惊愕:「你脑袋上的伤这麽严重?」
他自己觉得不严重,除了一个肿包,甚至都没破皮,要放在军中,这点小伤受了也就受了,哪个男人要是敢为了这个包哼哼唧唧,是要遭到全营的耻笑的。
可他不懂女人,男人皮糙肉厚,女人皮娇肉嫩,她们受了伤什麽样,时彧不了解。
不过这一长串的药材还是太夸张了,弄得他神经一阵紧绷,又开始看她的头。
沈栖鸢见他盯着自己脑袋瞧,怕他误会,解释道:「这不是给我买的。是你的。」
时彧的眼底闪过一抹讶色。
沈栖鸢将药材给他拿着,他也直愣愣地接过。
对面的女子温柔和煦地道:「营地里的事情当然很辛苦,我瞧你最近精神不济,兴许是体虚所致,就让药铺的老板卖了我些许补药。」
时彧拎着沉重的补药,一股难以名状的热流漫涌过胸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