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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里少见杉树,只时和坊旁栽种了一颗,树冠呈塔型,暗深灰的颜色,就孤伶一颗孑然立在坊边,叫经过的曾契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忽然想起记忆力似乎有人同他说过,杉树花开,意味着希望与新生。
曾契沿路回家顺道买了罐桂花蜜,只是前脚刚到家,放下东西还没坐下歇息会儿,门口就传来了一名妇人的叫唤声。
他郁闷地走至门前,见到一名妇女拎着一个鼻青脸肿的少年正站着等候,心里立马咯噔了一下,心头浮上不好的预感。
“你姓曾?”妇女面色不太友善。
曾契不动声色地应了声是。
妇女一听,立马气势汹汹地把袖子一撸,“好哇,便就是你吧,你来,你看看我孩子,看他这副被打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曾契打量了少年半晌,许是因为面目肿的太厉害,愣是没认出他是自己的哪位学生,于是只能对妇女说,“这到底是发生了何事?”
“还说何事?你身为淮德书院的武学先生,教出了一名尽知道打人的学生,我孩儿这般听话乖巧,无缘无故就被那小魔头给揍成了这般模样,教书育人,不能人和畜生都不分啊!”
曾契觉得她说话越来越难听,忍不住蹙了眉,“何人打了他,能否与我详尽说说。”
妇女气不打一处来,推搡了下身旁的少年,“你来,一字不落地都给说明白!”
少年起初有些唯诺,眼神有点飘忽不定,被推出来后只得咬咬牙道:“曾先生,是梁有今,梁有今打的我,我今日不过寻常在膳堂,他就喊我去后门,然后就把我揍了一顿。”
曾契问,“只是这般,你确定你所说的便是全部了?”
少年挺挺胸膛,“是,先生,求先生为我做主。”
“好,今日你们便先回去罢,我明日自会去提溜那小子审问。”
眼见着两人走远,曾契的发妻从屋里探出了个脑袋,“走了?”
曾契揉了揉太阳穴,嗯了一声,回屋在桌前坐下,“用膳吧,菜要凉了。”
若是梁有今的话,便能理解那母子二人为何气势汹汹地不去找始作俑者,而是来寻他这个先生了。
十有八九便是因为书院里传着梁有今在皇宫把小皇子胖揍了一顿,最后却毫发无伤的传言,人人都说他是皇帝流落在外的血脉,因此背后的靠山可能是皇帝。
“不过都是无稽之谈罢了。”曾契给自己倒了点酒,悠悠地叹了口气。
隔日到书院时,曾契特意将人喊到了面前。一抹白影从窗户上翻进来,一名唇红齿白、眉目间略带攻击性的少年便稳稳地站在了面前。
“先生,您找我有事?”
“走路就好好走,没事翻什么窗!”
曾契无可奈何地瞪了他一眼,却意外地发现他今日弟子服穿戴还算整齐,没有不正经地歪七扭八,于是接着稍缓了语气,“我听闻,你昨日无故打了一名书院里的学子,可有此事?”
梁有今颇为不屑地嗤笑一声,“居然跑去告状,先生,我是打了他,昨日是他先要伸脚绊人,整日就存着让人出糗的心思,这坏心肠不教训一下怎生的好?”
闻言,曾契点点头,“行,静思堂二十桶水,去领罚吧。”
梁有今惊异地瞪大眼睛,“先生,是他先招惹我的,你怎么能只罚我?”
“你们两人我都会罚,一个都跑不了,莫要与我争辩,否则就不只是二十桶水这么简单了。”
梁有今不忿地横了下眉,磨了下后槽牙应了声是,便离开了。
静思堂二十桶水,说轻不轻,说重也非很重,他虽然爱惹事,可几乎也从不逃罚,这一通提下来,梁有今两腿酸软地回到了学室,气恹恹地往自己位置上一趴。
前面的张家临噗哈一声笑了出来,幸灾乐祸道,“被罚了?活该,我看曾先生罚得还不够重。”
“张家临,你闭嘴。”梁有今头埋在臂弯里,声音闷闷地传出来。
张家临旁边坐着名圆头圆脸的少年,眨巴眨巴眼睛,好奇地悄声问:“仲乐,你昨夜翻墙到底去了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