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不清情况的罗嵇还有些不相信。
侯府上下人们正战战兢兢地收拾着院子里的碎片,方才三夫人刚发了一同怒火,将平日里珍爱的茶具都给砸了,砸完后将自己锁在了房间里闷不出声。
“叔父,叔父!”罗嵇一见到独自坐在石桌前喝酒的男人,跑前去一把夺过他的酒壶,“别喝了,叔母已经够生气的了。”
“那我有何办法!”男子孩子气地腿一蹬,打个酒嗝,“离就离吧,这女子可真难哄,不要也罢!”
他话音落下没半晌,那扇紧闭的房门内传来女子高冷矜贵的声音,“悦儿,给我拿纸笔来。”
唤作悦儿的丫鬟手足无措地左看右看,直到屋内女子再度扬声喊了一遍,语调不耐之意渐重,这才急忙应下,小跑去取了纸笔。
罗嵇贴着房门道:“叔母三思,幺幺的病还没治好,大夫都说,她不能再受刺激了。”
“那要怪谁!”女子的声音突然激动起来,“还不都怪她那一事无成还净在外头惹事的亲爹!幺幺就是被他人嘲笑言辱了才会变成这样,等和离书一纸落定,我自会带幺幺回郭家治病。”
“不行!”罗金庆猛地从石凳上站起身,“要走你自己走,幺幺是我罗家的血脉,你要带走她,除非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郭氏并不畏惧,她父在朝中担任重官,深受皇帝信任,背后有支柱,自然就有了从侯府带走孩儿的底气。
两人气势都不遑多让,正剑拔弩张之时,外门槛出传来一点细微的声响,梁有今听力比较尖,闻声立马抬眼看去,只见到一抹瘦瘦小小的身影从那石柱后头迅速蹿没了影。
梁有今:“不如二位先歇歇?”
罗金庆正在气头上,对罗嵇道:“阿扬,你这是从带回来两个外人,专门回来看我笑话来的?”
罗嵇:“叔父,他们是我朋友,也不是来看笑话的,我寻他们来帮忙。”
来的路上罗嵇同梁有今说,罗金庆是昨日跑去了赌场宿醉,还因为输钱而闹了一场,赌场看在他是侯府的人才没将其轰出来,只是罗金庆的事迹又被记了一笔。
罗金庆谋着一个不起眼的小官职,每月的俸禄只够自己吃喝,还整日怨声载道,旁的人都对他唾弃不已。
可是据梁有今所闻,罗金庆一直都是这副德行,郭氏当初嫁予他的时候也是知晓的,只是那时罗金庆对郭氏言听计从,在郭氏诞下孩子后更甚,此人虽然无能,但确实很爱他的夫人。
“三爷,这是夫人给您的。”丫鬟小心翼翼地将和离书递上。
罗金庆死死盯住和离书半晌,忽的将其一掌掀在地,大步走向郭氏的房门,将门板拍得哐哐响,“出来,我们面对面谈!”
丫鬟:“夫人说,她不想看见您……”
罗金庆仍旧不死心,屋内的人终于忍无可忍地打开门,“罗金庆,你有完没完?”
郭氏也是京城闻名的娇艳美人儿,特别是那一双惑人的眼睛,眼尾略长,挑起看人时带着冷冷的高贵感,就像是居于凤位的皇后,亦或是生来尊贵的郡主。
罗金庆稍显萎蔫,他仍旧不服气地嘟囔,“你都不听我解释,这事本就不是我的错……”
郭氏:“行,我现在听,我倒是要看你如何为自己开脱。”
罗金庆开始一通滔滔不绝地讲述自己如何被强行逼着喝酒,被那群赌场里的坏心眼子坑害,而他只是为了顾全大局才不得不顺着他们的意思去做,最后借着醉意闹了一场,其实他也是清醒的,只不过听到那句嘲笑意味的“惧内”,觉得心头火起,失了男人的尊严,就朝开口之人挥了一拳。
讲来讲去,还是一堆废话。
罗金庆再度被关在了门外。
梁有今觉得这就像是一场好笑的闹剧,其实郭氏并不是真心想和离的,只是罗嵇这小子摸不清局面,把情况夸张严重化罢了。
他对姜越明说,“我们走吧,看来是瞎跑一趟。”
罗嵇不让走,不得已只能打出苦情牌,“梁仲乐,幺幺现在不说话,连饭都不肯吃了,你心肠子这么软,肯定不忍心就这么看着吧?”
梁有今皱了皱眉,“谁告诉你,我心肠子软了?”
“这不重要,你们二人在一起这么久,肯定也吵过架罢,是如何和解的?”
“还能怎么和解,道歉。”梁有今字正腔圆道。
他们二人确实冷战过,虽然在外人看来不可思议,起因是梁有今某日夜里睡不着觉,就摸黑在外头瞎逛,结果不慎摔进了湖水里,好在他会凫水,刚想上岸时手边忽然摸到一个滑溜溜的东西,细看是一只草鱼。
他玩心顿起,于是在湖水里摸了通鱼,那时是秋天,被沉着脸的姜越明捞上来后,他整整半月没理人,任凭梁有今好话说尽了都没用。
罗嵇瞥一眼罗金庆,刻意重复一遍,“是吗?叔母也是个软心肠,对她应该有用。”
罗金庆却不领情,“我是被逼无奈,都是那群鳖孙儿的错。”
一大老爷们道个歉磨磨唧唧的,梁有今嫌弃地拧起眉,“道个歉,有这么难么?”
他转头,看向姜越明,“示范一下。”
“对不起,我错了。”语气态度都极为诚恳,伏低做小。
梁有今点头,转回来,“就这样。”
罗嵇:“……”
这熟练顺口的姿态,他一时竟不知要作何感想。
“大丈夫要能屈能伸。”梁有今强调。
罗金庆似乎有些被说动了,他挣扎纠结到最后还是妥协了,拿起和离书再次敲响郭氏的房门,“萱兰,是我错了,你先开门,我们再好好谈谈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