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生辰每年都礼仪隆重,举国欢庆,教坊艺人歌舞不绝,通向宫门的街道被用彩画,布匹等装饰得绚丽多姿,四处歌舞升平。
官员在进宫前都需沐浴焚香,再带上为皇帝进贡的献礼,行三扣九拜之礼,有内外监宣声启示行礼或礼毕。
桓平夫人虽不在京城,但她也为皇帝的祝寿准备了献礼,听闻是一尊极为精细逼真的虎雕,木匠在其上涂染颜色,一分一毫都栩栩如生,虎雕的一双眼睛更是由稀真琥珀制成,色泽昳丽,人人见而赞之。
梁成勋听闻甚是感兴趣,坐在马车里道:“桓平夫人赠的礼,皇上定然很珍惜,不知进宫能否见上一眼,仲乐应当也想瞧瞧吧?”
提起那只虎雕,梁有今就想起那夜在破庙发生事,他眉毛抽了下,啧了一声,“不想。”
那真是一段不如何愉快的回忆。
梁成勋严肃了面容,“无论如何,今日在宫内都不许给我惹麻烦,就念在是皇上的诞辰的份上,有何事都先给我忍着,千万不可同往常一般一言不合便发脾气。”
梁有今:“我在您眼中就是那般不明事理的人么?”
只要别人不主动找他的麻烦,他哪回不是安分呆着了?所以以往偶尔不顾场合的撒通脾气,也不能全然归咎于他。
马车忽然悠悠停下,外头右侧奚家的马车掀起了帘,奚父与梁成勋互相客套了两句,梁有今百无聊赖地撑着下颌,朝奚家的马车里瞥一眼,正正对上了奚嘉宁的视线。
二人目光相撞,奚嘉宁先是一愣,随即朝梁有今点头礼貌一笑,他今日穿了一身月白衣袍,衣上用金丝线绣着一只仰头抖翅的鹤,很称得他身上温柔的气质,就如同乘鹤下凡来的仙人一般。
他就是那日在书院,和太子同来六室的其中一人,应也是传闻里太子为了他待在淮德书院,这样一看,倒也能理解殷林为何对他这般痴迷了。
梁家与奚家并不熟,见过几回的点头之交,因此两家家主含疏客套几句便没了下文,放下帘子各赶各路。
梁成勋回头发现梁有今仍撑着下颌盯着人家的马车,于是出声提醒道:“他家的老幺好看虽好看,不过可惜是男子,你便是看对了眼也娶不了。”
“……”梁有今满头黑线,“爹,你当真很荒唐。”
梁成勋只是笑,其实这些时日他心情甚好,他与阿弋都能看得出来,梁有今每一回归家都比先前多长了点肉,面色也比以往滋润不少,能看得出被养得很好。他有私底下悄悄派人打听过,只知这些似乎与姜四公子有关。
梁成勋有见过姜越明几回,少年生得薄眼皮薄唇,眉眼又深邃沉稳,待人总是温和而疏离,不失一点礼数,但总归还是个无情的,因此梁成勋起初还不肯相信,多番派人打听后才确定,所以便更觉匪夷所思。
梁成勋曾斟酌着小心询问梁有今:“那他待你这般好,你是何感觉?”
梁有今那会儿靠着案桌边思考下,“他啊,心善又耐心,温柔得很呢。”
……温柔?
这话即便是听到姜家人耳朵里,他们也会觉得有失偏颇,梁成勋愣怔了好一会儿,不知该做何反应。
百官逐个上前给皇帝献诞礼时,为保庄严肃穆,随同入宫的小辈们是不允入殿的,只有在皇帝宣布开宴时入席而坐。梁成勋在入大殿前给了梁有今一个示意他安分待着的眼神。
可有那些个送个礼还要洋洋洒洒诌上许久的老大臣们妨碍时辰,梁有今没有那个耐心在殿外无所事事地候着,掩在来往的太监侍卫里踱去了五皇子的宫殿。
殷范七打小便是只不折不扣的小胖子,这偌大皇宫梁有今也就只能与他聊聊天,不过五皇子虽然无拘无束,不计较礼节,可他亲娘可不是。
梁有今有一回不小心在殷范七的生母玉妃面前顺口喊了他小五,那玉妃的目光利得似要在梁有今身上凿出个洞,眼里不识礼数四字就差要蹦出来怼到梁有今脑门上。
后宫的女人,心眼怎么这般小。梁有今那时只这样想。
“梁小公子?”旁的突然传来一道惊讶的声音。
梁有今转头,认出了他是皇帝身边领事公公手下的一名太监,位份也不低。
“您怎么还在这儿?政德殿的贺拜马上便要开始了,小公子可莫要乱跑,今日礼官甚多,他们眼睛可都利着呢。”
虽然皇帝诞辰当日不得杀生见血,不理刑名,可那些个倨傲的礼官至少会派皇宫侍卫将人丢出宫门,这是极为丢脸的事情,足以让那人的整个家族蒙羞,在今后被他人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