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眉清目朗,文质彬彬,甚至带着和善的正气,与花有尽曹无穷他们全然不同。紫袖打量着兰泽,猜测他和展画屏年龄相仿,只觉他无论如何也不像魔教中人;再想到胡不归不但伤了他的哥哥,还差点要了他的命,未必只是偶然,不禁悚然心惊。只是明明在说复仇的事,兰泽言语间却心平气和——换了自己,想必绝没有这份气度。
展画屏推门进来,见他二人坐在一处喝茶聊天,视线便投向了兰泽。紫袖跳了起来,看他只瞧别人,心中微酸,却听兰泽道:“我们在观音殿见过面,这世间说小也真是小。”展画屏闻言点头,也带着一丝笑意。兰泽便收了自己用过的碗,告罪出了门去。
紫袖看他二人甚是默契,本来有些醋意,及至屋里没了旁人,倒不好意思起来,只管给他倒水。展画屏喝着道:“这次来得倒快。”紫袖这才想起自己是从哪里看到的地址,更是羞得说不出话。
展画屏看了看他,半笑不笑地问:“陈麒枢不给你吃饭,还是费西楼罚你了?”紫袖蹭到他身旁,忸怩着说:“我瞧瞧你的伤口罢。”说着斗胆便向他领口里头摸。展画屏抬手捏住他的腕子,如同一个铁箍将他焊牢,盯着他道:“出手的时候痛快,现在后悔了?”紫袖心里难受得很,当即脱口而出:“我每天都后悔!你不打我,我反而刺了你……”把泪意忍下去说,“我睡不着,还做了梦,都是我不好——这世上无论谁伤你,唯独不能是我。”
展画屏松开他的手道:“后悔得面无人色,还朝这里赶,有甚么事?”“我想见你。”紫袖低声说,“你让我在这里住一阵子,好不好?”见展画屏不说话,忙改口道,“我住几天……三天!就三天。”
展画屏只看着他,还是不说话。紫袖眼看强留无望,声音越来越低:“一天!我明天再走,就住一天,好不好?”
四目相对,展画屏的眼神闪了一闪,说道:“你去找曹无穷。要住多久,跟她说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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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五没来得及发,初六定个时,06:06。
打得告一段落,来谈谈感情~
第90章愿心不乱(2)
紫袖听他这样说,眉梢眼角都堆满了笑,就此在魔教住下了。曹无穷果然给他安排了一间屋子,紫袖千恩万谢之余,向她保证绝不乱跑,也不多问。曹无穷挤出一个虚伪的笑来说:“你自然整天跟着你师父,请你乱跑你也不肯的。”
话虽如此,他也不敢成日黏着展画屏。五浊谷地方不小,紫袖除了日常练武,便想到处帮点小忙。除了曹无穷肯支使他,众人都知道他是教主徒弟,真有事也不叫他,到头来他最常去的还是书房,见得最多的也不是展画屏,而是兰泽。
魔教搬来这里时,也带了许多书册,只是赶上英雄大会,都不得闲,始终不曾好好。如今兰泽来了,便将此事揽在身上,将书籍归类送到各处,也将展画屏的书房逐渐出个模样。紫袖见他一个人做事,便给他打打下手,送书抄单子,初衷不过是多在书房停留,兰泽却言谈亲切,两人很快熟悉起来。
本来每日都能见到展画屏,紫袖欢喜无限,只是绝没想到,令他最不痛快的,竟然就是兰泽。许是因为治伤的缘故,兰泽对展画屏的日常起居了如指掌,无论说起甚么,都能娓娓道来。紫袖心中泼醋,却跟在他后头,将展画屏平日吃甚么用甚么都默默记下。如此数回,对展画屏的一些喜好也都熟记在心;有不明之处,就偷着去问曹无穷,不几天有些事便能抢在兰泽前头预备了。
即便如此,当兰泽和展画屏说话的时候,紫袖还是会避开——这两人站在一处,如同加了罩子,旁人都被排斥在外。
他和兰泽谈过三言两语,越发确定,展画屏去英雄大会,看似了断那些旧债,实则是为兰泽的哥哥报仇:他穿针引线,煽风点火,只为逼得胡不归说出往事。紫袖不需去问,也知道展画屏不但见过“千手观音”兰汀,而且交情匪浅,才会这样费心思,不惜在高手环伺的大般若寺中与胡不归斗剑。而兰泽正因明白他的意图,才会站出来配合他,也是保护他:如今江湖上都在说,胡道长是抱着赎罪之心自尽,以保去来观多年清誉;展画屏那些零散的推波助澜反而被忽略了。与此同时,展画屏始终没有表现出和“千手观音”有任何关联,甚至在兰泽要加入魔教的时候,也只淡然以对,他是在保护兰泽。
这两个人此前甚至没见过面。
那份默契让紫袖又妒又羡,再想想自己划了展画屏一道口子,看兰泽难免更不顺眼。可兰泽实在是太温厚,对他有问必答,他只能默默地不痛快,却丝毫发不起火来,甚至越相处越觉得兰泽为人实在不错,心甘情愿来帮他抄书单子。
抄书单子!
紫袖看着手边一摞纸,再看看专注挑书的兰泽,只恨自己没用。他从前最不耐烦做这种事,顶多写写《寄展獠书》;只为接近了这位情敌,竟然已抄了两天。他一边恼恨,一边勉强又写,眼皮止不住打架,小字渐渐模糊。终于,在温煦阳光中,他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一个激灵坐起来,屋里只剩他自己,面前却搁着一块丝帕。紫袖拿起来看,上头像是染了些墨迹。他本来想着兴许是兰泽落下的,心里忽然一动,拿起来轻嗅,果然带着一丝极淡的熏香气息。
是展画屏来过了。
紫袖正暗自窃喜,兰泽一步迈进门来,看着他笑道:“脸上没擦干净,洗洗罢。”紫袖茫然走到水盆边,对着镜子一瞧,才见脸上还残留着淡淡墨迹,想是趴在纸上沾染的。一边蘸水来搓,一边抿起嘴眉花眼笑:这必定是自己睡着滚了一脸,他给自己擦过,又将帕子留下了。
他又坐回桌前去,紧紧攥着那条绣工精细的帕子收进怀里。放在从前,谁会相信这是展画屏的物件?即便当下,他也不信这是展画屏自己挑的。
几天下来,紫袖收获了许多对展画屏的新认识,意外发现他并不难懂。只要他不再刻意回避自己,甚至在一些地方堪称简单,他比六王爷,比杜瑶山,都要直接。他不知道这是展画屏的习惯,还是和人打交道太多,只为避免麻烦;总之给他省却了不少弯弯绕。
展画屏吃饭除了口味淡些,旁的不计较,有两次倒是兰泽挑走一盘吃了,紫袖问时,才知道这菜对伤口不好;他的衣裳,包括手帕,应当也是曹无穷她们置办,展画屏只管穿,从来不挑剔。
他也会指点魔教教众武功。薛青松与他过完招,狼狈地来找兰泽上药,兰泽给他裹好伤处,轻轻一拍道:“年轻人,跟着教主不吃亏。”薛青松哈哈大笑,连连称是。
紫袖看了几次,逐渐看出了门道:魔教众人对展画屏都是敬重的,他的吃穿用度都是旁人精心准备,因此他只管接纳,指点武功更是不在话下;甚至连有人叫他的时候,即便不说话,他也会向那边看上一眼。
那是一种回应。
他像是明白了英雄大会前夜展画屏为甚么去找自己。他始终追着展画屏,向他表露心迹,传递消息;而展画屏自然而然地认为,自己要有所回应。
兰泽说得对,跟着教主不吃亏。
因为他们教主就是这样的人。
紫袖按了按放在衣袋里的丝帕,心里有些酸软。如果自己搞不懂,也许他永不会提起。
一天的书整完了,他没有走,留在书房,直等到展画屏来。他去书架上拿册子,紫袖飞身一扑,将他扑在一旁。展画屏伸手抓住他的胳膊,转了半个圈,接住他问:“写字写多了,又发疯?”
紫袖逼近他问:“我那时刺伤了你,你为甚么不怪我?”展画屏不以为意地说:“怎么还有上门讨打的?”紫袖心里涨满了莫可名状的激动,说道:“你看出来我想叫你走,却不要我落人口实,宁可自己顶一个无情无义的骂名。你不想叫我吃亏。”
展画屏眼神中流露出一点意外之色道:“跟兰泽学聪明了些。”“我才不跟他学。”紫袖忿忿地说,“我都是跟你学的。”听他又提起兰泽,忽然生出一丝焦急,抱住他的脖子,放低了声音说:“我还跟你学会了一件事,要你指教。”展画屏问道:“甚么?”
紫袖靠近他,贴住了那双唇。他伸出舌尖,像那天展画屏对他做的一样,探进他口中去。他努力去拨动展画屏的唇舌,努力想去融化他,手心贴着他面颊线条滑动,自己心里却先化开了。
一吻终了,他睁开眼睛,展画屏问道:“完了?”紫袖惶然道:“……嗯。”展画屏手掌包着他的后脑勺,将他一拉,便重重地亲了上来。紫袖攀着他的膀子,整个人贴近他的怀里,被他的气息裹住,直到浑身发颤,只感觉有个位置尤其烫了起来。展画屏的双唇从他嘴角再碾过一次,才撤回半尺外,低声问:“学会没有?”紫袖边喘边说:“我下回……做得不好,你就还像这样教我。一直不好,就要一直学。”
展画屏忽然想到了甚么,意味深长地说:“我问你。那天夜里你一开始哭着同我道歉,是为甚么?”紫袖一想,满脸都热起来,枕在他肩上嘀咕道:“因为我……我太快了。”他不敢看展画屏的眼睛,只瞟见他的嘴角弯弯,竟然在笑。只觉脸上又热了三分,不由得紧张起来,方才发烫的位置也局促地平复下去,认真解释道:“我想要你快活……我会用心学。”
展画屏沉默着,忽然将他抱紧了些。紫袖两手环住他的肩膀,只觉心跳得很快,大概又要被他笑了。
正要再说甚么,展画屏将他放在一旁,起身出了外间去。不久果然有人推门进来,兰泽对展画屏道:“凌云山费掌门在江湖上放出话来,只求一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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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愿心不乱(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