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他还想带她再次去香湖泛舟,不带竹西,他为她吹笛……
再回过神时,手里的和离书,已缓缓盖了谢府的印。
一切尘埃落定了。
周遭寂然无声,谢璧立在薄光里,长睫遮住了眸中情绪:「她都收拾好了?」
竹西低声道:「夫人似乎并未收拾太多东西,只有一些来时的物件,今儿已经装箱了。」
谢璧点点头,嗓音干哑:「她何时走?」
「想是……後日一早就走了。」
谢璧盯着室内的某处虚空,声音没有一丝起伏:「也好,我这几日上朝顾不上,你遣个人送送,莫要怠慢了。」
谢璧下朝後走过厚珍炙肉店,这是他和她曾一起吃过的饭馆。
他记得她还算喜欢。
听说这家店也可以外带,谢璧想了想,抬步走进。
谢璧一身绯色官袍未褪,说明来意,唬得店小二立刻跑去後堂,给他拿了一份刚烤好的羊肉。
炙肉托在手心,热腾腾的。
妻总是怕冷,也吃不得凉食。
还好这次是热的,她该是爱吃的。
东都大街的卖花担氤氲花香,卖花的百姓丝毫不惧官人,喊着:「郎君,为家里的小娘子带几朵簪花吧。」
谢璧脚步微停,他记得,杨翰下朝时经常会绕路来此地,为夫人买一朵簪在鬓角的粉玉兰。
江晚月也说过不少次,她喜欢粉玉兰。
谢璧走到卖花担前,声音低沉:「要几枝粉玉兰。」
「没有粉玉兰咯,咱们现在是栀子芍药哦官人。」
谢璧沉默片刻後道:「我要粉玉兰。」
「早不是粉玉兰的季节了呀,官人等明年春日买也是一样。」
明年春日怎会一样?
明天她就要离开了。
谢璧淡淡开口:「那要芍药吧。」
「粉玉兰粉玉兰,今年春天的时候干什麽去了,」卖花的望了望谢璧远去的背影,说话丝毫不客气:「看着也是个大官,脑子不灵清的!」
谢璧到了府中,命下人将芍药插入瓶中,炙肉也让几个小丫鬟分了。
他们已不是夫妻,此时示好,倒显得他像个唐突的丑角。
谢璧望着芍药良久,黄昏的光渐渐消逝在天际尽头。
江晚月要离开谢家,谢老夫人也有一番思量。
在府时,江晚月是妇是媳,荣辱一体,有些口角倒没什麽,但一旦离了谢府,从此便是陌路人。
谢家累世簪缨,连打发奴仆下人都甚是小心谨慎,头一遭和离,更是不愿得罪江晚月。
夜色渐渐暗沉,谢老夫人却全无睡意,叫来明妈妈道:「明日她出门,再多给五百两吧。」
明妈妈一怔,犹豫道:「夫人,本打算给的就已不少了……」
谢老夫人摆摆手:「银钱对於谢家倒无妨,但江家可是商户出身,商人自是贪利的,他们仗着老爷的婚约,硬要将女嫁来谢家,便是觉得谢家有利可图,如今闹成这个模样,待她回家,江家人越想越愤,出去惹事该如何好,这几百两银子无妨的……」
明妈妈点点头,进银票清点好,装在信封里封好蜡,只等明日临走时给江晚月。
翌日一早,江晚月早早梳洗好,来到前院,谢老夫人眸光落在江晚月身上,今日江晚月一身藕荷色月华裙,腰身如束肩颈薄挺,行止端庄沉静,眉眼比公侯府的千金还要精致……想起江晚月出身,谢老夫人心肠又再次刚硬,将已经准备好的说辞委婉道:「你曾为谢家妇,但奈何缘浅,晚月,你执意离去,谢家也不好多留你,你虽离了谢家门,但情分未断,你若有何事艰难,都可来知会谢家。」
「这里是老太太给的银票,夫人一并拿去当路上的盘缠吧。」明妈妈笑着上前,将两个信封呈给江晚月:「夫人收了吧,日後有何难处,谢家定会鼎力相助。」
外头忽然一阵喧闹,有几人簇拥着中间一人大步走来,人还未至廊下,笑声已传来:「谢府好大的手笔,还要给我孙女塞银票,莫不是想着江家囊中羞涩,连路上的盘缠都无吧?」
江晚月回头。
许久未见的外祖身穿蓝色绸缎锦衣,精神健硕,笑意一如往昔,只是昔日的浓眉疏落了不少,外祖父身边站着十个样貌端庄高大雄壮的年轻後生,皆是黑衣短衫,凌厉利落的装扮。
外祖父带着人亲自接她回家了。
江晚月愣住,眼眶发涩。
坐在椅上的谢老夫人忙起身,脸色泛红的赔笑寒暄几句,笑着解释道:「银票只是谢府的一番心意,实在惭愧。」
外祖父朗朗笑道:「谢府若真有心,何至於有今日?」
一语落地,在场众人面色都灰了几分。
「谢家官高位重,门槛高规矩多,想不到我头次登门,却是在今日。」外祖笑着环顾四周,眼眸泛出隐隐寒光:「遥想出嫁时,我孙女一人前来,半条潇江上都是江家的船,她要几个养娘婢女使唤有很难?可她却不愿,只说谢家不愿让她带人,还说谢家会给安排。」
「从那时我就担心,都说这谢家是京城高门,却连新妇的几个陪嫁养娘都不愿养,八成要刻薄我孙女,我孙女样样都好,偏就是总爱把人想的太良善,好在,她并不是个委屈求全的孩子。」外祖大笑道:「这我就放心了,此桩婚事原也是她父亲之命,如此也算不负父命,无悔无憾!」<="<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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