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维说:“不能,那兼职也是无聊才做的。”
郑毅文说:“你会什么?”
郁维把关东煮里的汤都喝得干干净净,突然笑道:“我会……好问题,我会什么呢……陪人睡觉算吗?”
“咳……!”郑毅文吃着吃着,汤差点儿从鼻孔里喷出来。
郁维说:“你们ktv……”
郑毅文抽张纸巾擦了擦嘴,正色道:“正规的。”
郁维不怎么在意地耸了耸肩。
郑毅文想,这样不行。郑毅文接受过的教育里面,任凭他再穷再苦,郁维所说的事情也绝对是一条红色警戒线,那是郑毅文不可能触碰的歪路子。
“我可以介绍你去送快递。”郑毅文皱着眉说,“金阳哥那边不招兼职了,但我知道一家炒面店的老板想招一个学徒,还有……”
“停停停。”郁维感到不可思议,看外星人一样看着郑毅文,“你给我介绍的都是些什么啊。”
“普通的……工作?”郑毅文愣了几秒,也看向郁维。
郁维嘟囔道:“我才不干这些呢。”
他把垃圾留在桌上,懒洋洋地对郑毅文挥挥手,然后走出便利店。郑毅文沉默着,把垃圾都扔掉,然后也推开门。
郁维吸着鼻子,郑毅文看他抬手擦了一下,鼻血流出来,滴在他的衣服上。
“我……操。”郁维也有点儿震惊。
很久之前的晚上,郑毅文也流过鼻血,对于这方面还有些经验。他说:“你先冷静点。”
郁维用纸巾按住鼻子,很快,鲜红色从纸巾的另一面浸过来,像是白色雪地中的一朵红色花瓣。郑毅文看见他们身后飞驰而过的车灯在某一瞬间照亮郁维的脸,那个和周钧南相似的角度又出现了。
郑毅文捏紧手心,问:“你去哪儿?”
郁维说:“随便找个麦当劳度过一下。”
郑毅文犹豫着,在不断考虑是不是要做这件事,但他最终还是说:“我家可以收留你一晚。”
郁维情不自禁地眯起眼睛,鼻音很浓重地说:“哦,谢谢?”
郑毅文的社会经验还是不足。他想着收留“朋友”一晚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他有一间没有人睡过的空房间,就算简陋一些,也比蹲在麦当劳里要舒服。也许……周钧南知道可以介绍给郁维什么样的工作,他觉得郁维是有点儿嫌弃自己说的那些。
不过,认真算起来,这还是郑毅文第一次邀请某个人来自己家。
他记得从前周钧南在老家也是这样,忽然有一天带来了月海的人,还有一个……浇花很烂的高个子男生。郑毅文记忆中的日子在冬夜里复苏起来——对了,当时他很羡慕。他以为自己只是单纯地羡慕那些人能和周钧南在一起玩儿,过去这么久,郑毅文再想起来,他觉得……可能他也在羡慕周钧南有那么多的朋友。不像他,总是一个人。
郁维可以是郑毅文想象中的那个朋友吗?郑毅文有点儿期待地回过头,郁维跟在他的身后,因为楼道太黑,他开着手电筒,那惨白的光线从下至上照亮郁维的脸,带来一种经典恐怖片的效果。
郑毅文:“……”
郁维说:“还没到?你家怎么连电梯也没有?”
郑毅文打开门,郁维背着包走进去,一眼就看见客厅里的圣诞树,他的语气里满是不解,说:“帅哥,圣诞节已经过完了……你还留着圣诞树?”
郁维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倒是没有半点局促感。郑毅文打开那间空房间,给他拿了被褥,说:“你今晚睡这儿,明天……”
“知道了。”郁维的声音从厨房里传来,他很熟练地打开冰箱,“有吃的吗?我肚子好像还是有点饿。”
郑毅文严肃地说:“你别乱动我的圣诞树。”
郁维应道:“知道了。”
郑毅文给郁维下了一碗面,鸡汤面,卧了一个荷包蛋。郁维吃完面,脸色红润一些,郑毅文给他找来创口贴和擦伤药,让他自己处理一下脸上的伤。
郑毅文甚至没有跟他约法三章,只是让他别碰那棵看起来傻了吧唧的圣诞树。
郁维想,他才对圣诞树没兴趣呢,放家里还碍事。但他总觉得这里有很强的割裂感,浴室里的洗护用品都很贵,护肤品也很贵,郁维打开抽屉看见两个没拆的,转手卖二手能卖不少钱。还有鞋子……鞋架上放的球鞋郁维一看就知道,没个好几千买不到。客厅旁边那个半敞开的柜子里放着耳机,有些看起来平平无奇,价值却绝对不菲。
太割裂了。郁维想。连郑毅文身上的那件毛衣都要好几千。是他对象买的吗?妈的……他对象让他一个人住在这里?为什么不给他换个好点的房子?还是礼物?送给他的吗?两人感情这么好?郑毅文这么呆头呆脑的一个人,到底怎么找到这么有钱的?他为什么还要送快递,去做服务生?躺着拿钱享乐不好吗?为什么好像全世界只有他过得这么辛苦?
妈的。妈的。妈的!
郁维表情阴郁地走进那间空房间。他原本想着钱花光了就借,结果挥霍光了也没找到下一个愿意给他花钱的人,只剩下账单和催债的。他不可能回家,家里老妈改嫁,已经是第四任老公了,何况他妈也只会骂他下贱。
郑毅文……
郑毅文随便卖点什么,都能到手好几千。他一定有存款……郁维想了又想,面无表情地打开手机,酒肉朋友们没有一个找他。唯独剩下一个跟他差不多的男孩还算关心他,说郁维死了一定来给他收尸。
郁维睡了一会儿,做了一个混乱的噩梦。窗外的天仍然半明半暗,郁维一下子惊醒过来,他睁着通红的眼睛,心跳得很快。不久后,天渐渐亮起,隔壁的郑毅文起床。郁维听见郑毅文洗漱的动静,然后继续闭上眼睛装睡。过了一会儿,郑毅文敲了敲房门,问道:“你醒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