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呸!”一阿婶怒斥,“市税同租,你们?不给人活路!你们?就是强盗!山贼!”
“大胆刁民?胡言!”那几个蓝黑短衣的差役眉毛一横,啪的一声?拍在刀鞘背上,铁链子哐啷啷一响,旋即锵的一声?拔出半截刀来,“我看谁再多说半句!街道司的大牢还空得很,想进去的直说!”
刀光明晃,在场一众商贩如被掐住翅膀的鸟,扑扇几下,终是梗着脖子噤了声?,怒气只能往肚子里咽。
差役拿刀鞘啪啪指了指那告示,斥道:“此市税乃官家新政所?示,自七月施行,凡不交者一应逐出小市。我劝你们?休要胡闹,否则吃不了兜着走。”
待到差役拍拍屁股走人,已是午时末刻。本就是食客们?睡子午觉的时候,小市里食客寥寥,众人被增税的事一扰,更歇了做生意的心思。
云婶阿庄叔唉声?叹气,竹娘哽咽,周大山拿纱帕包几粒碎冰,捂着肿起来的眼角,仍是愤怒。藤丫带着阿霍两人远远蹲在小摊边儿上,吃江满梨带回来的糖果子和鸡鸭签,时不时抬头?,忧心地往这边张望一眼。
江满梨也有些懵圈。
自江满梨摆摊以来,所?交税务一共有二。一为门税,每月三十文,相当于进小市摆摊的门票钱。二为住税,按照所?售商货价钱,每百文取三,类似于现代所?收的增值税。两者皆不算重税,至少与?商贩们?所?得相应,卖多卖少,总归交得出来。
可眼前这市税同租,半月一交,便是税钱与?租钱相当,且每月要交二次的意思。
此小市摊租四百文至六百文不等,铺租贵约四倍。如此一来,便是租摊约等于租铺,租铺翻三番,叫人如何能交得出来!
江满梨不担心摊租,但她将将买了铺子,便问云婶道:“那若是自个买的铺子,也要交么?”
云婶苦哈哈地点头?:“交,说是给每间?铺子都?拟了个数,即便没有租钱,也得照着数交。”
-六月的最后?两日,突如其来的暴雨连天瓢泼。乌云压得又矮又重,雨水下下来带着一股子腥味,说不清是闷还是热,总之黏腻得叫人难受。
除了“江记花蜜鸭”还是一样地好卖。
郭东楼的马车每日不论多大雨,踏着水花扬着鞭,拉着一车又一车鸭儿往各家酒楼送,再从各个酒楼里出来些带着斗笠、披了蓑衣的脚夫哥儿,怀里拿大油纸裹住鸭儿包,草鞋趟着水,雨幕接雨幕,满京城跑。
象福小市冷冷清清,既无食客又无摊贩,唯独市两头?专管收税的务门口,加派了些披蓑衣的带刀差役,淋雨站岗。
再到了街道司衙门,景象又全然不一样,仿佛小市的热闹气儿全数被雨浇到了此处。
一干商贩,尤以青壮郎君和小娘子为主,不计是哪个小市的,都?心照不宣地在门前抗议。差役驱赶无用,索性就僵持着,只架着刀把人挡在门前。而小贩们?也不退缩,菜叶子鸡蛋扔光砸光,干脆席地而坐,把掉在地上的烂叶臭蛋,再往那些差役脸上扔一次。
江满梨放下微微撩起的马车帘子,与?赶车的仆从道:“走罢。”
那仆从应了声?,马车便又动?起来。到了许国公府,厨房负责采买的已经按着要求备好了菜,只等江满梨来掌勺。
做糖醋里脊要用的土豆、红薯二种淀粉是江满梨从郭东楼带来的,各取半数,以少量清水和匀。这一步是糖醋里脊的关?键。
淀粉切不能以面粉替代,否则酥壳的口感不同,糖醋里脊便成了一般的酥肉。
淀粉水要调成干湿兼半的状态,用前世的术语来讲,叫非牛顿流体。便是握在手中如微湿的面团,手感硬,可若将其摔进盆里,又会如浊液一般四散流动?摊开。
调好的淀粉里再加等量豆油,调匀,便可给切作了花刀小条、抓过?葱姜水的猪里脊上浆。
炸肉用五成温,锅子要离火。后?厨闷热,江满梨一手掌锅,一手以笊篱晃动?让酥壳成型,小女婢便拿帕子不停给她擦着汗。
里脊炸得酥脆喜人,在笊篱里头?晃一晃,簌簌响。
便又那米酢、白?酢、酱油、蒜蓉盐糖,调了糖醋汁来,并?着葱姜水一齐,大火下锅去熬。熬得里头?的白?糖出了亮,就是时候到了,下豆油,下些许淀粉,收汁挂肉,撒芝麻,出锅。
国公府的碗碟一如既往精致,取个珊瑚边白?瓷盘来装,赤红的糖醋里脊根根分明,汁稠浆亮,看着竟也如珊瑚一般。
小女婢看得呆住了,吞了口唾沫,叹道:“少郎君的暮食真香。”
糖醋里脊出锅,江满梨又揭了蒸笼,取里头?已经蒸了半个时辰的梅菜扣肉。
带皮的五花三肥七瘦,切得大而薄,皮儿朝下,叠成一座小火山。若以筷箸轻轻拨开,火山中央便是炒制过?的梅干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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