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大家都默认阿玉死后,二皇子便是储君人选,焦侃云低声安慰,“你放心,近几月,金玉堂只会出忠勇侯的话本子,暂且不会招惹到二皇子的势力。二殿下若执意要见我,清算旧账,我手中有关他的事迹,足以制他。”
金老板松了口气,“姑娘这么说,我便放心了。只是那忠勇侯也不像善茬,姑娘怎么会敢招惹他的?他有忠勇营兵权在手,没人敢以‘无故出兵’的名义去捉他啊。”
“辛朝又不止他一个侯爵,他风头正盛,多少勋贵等着看忠勇侯府的笑话,他若为了情情爱爱的事,出兵金玉堂,更是落人口舌,届时自有想看笑话的人保你。”焦侃云说完,拂袖起身,“天色不早,告辞了。”
待换回女装,回到府中,小厮将送来的一封拜帖交到她的手上。
“是寿王府的三姑娘,说是之前约好的,要到焦府来找您看花。”
金玉堂传播流言蜚语之快,堂倌记笔,更是边听边记边往外发售,传到思晏的耳中一点也不奇怪。或许她也猜到,只要忠勇侯的风评传得离谱,寿王府就不敢那么快地把她嫁过去,惹人猜疑。
思晏有空闲找人玩,许是听完话本后,心境开阔了。
打开拜帖,上面写了她将上门拜会的时辰,旁边,还用拙劣的笔法,画了一朵云。
第15章你长得很像银绯。
火序如猛虎,楼思晏还专程挑了最热的时候来。
花房的琉璃瓦罩已被焦侃云撤下,前些日子无暇顾及暖室中的花草,聚顶的阳光烧蔫儿了一片,此刻也被除尽,偌大的院子从里到外重新梳整了一番,瞧着又是生机勃勃的模样。
将楼思晏迎进去后,请到槐树下小坐乘凉。老槐树旁有一瓮陶坛,水面浮着圆盘似的莲叶,下头点缀了几尾碧红相间的锦鲤,焦侃云递了一盒精细的饲籽给她,她无精打采地摇摇头,看了身侧的丫鬟与侍从一眼。
焦侃云心领神会,指着不远处的一隅,打发这寸步不离的两人去除草,“上回二皇子来做客,说那一角辟出来,可以学你们王府观园里的蔷薇角,种些攀墙的花,我不知要怎么打理,倒是有些种子,你俩在王府当差见惯了的,去帮帮忙吧。”
丫鬟和侍卫两人相觑一眼,二皇子与王府交好,焦姑娘成心搬出来,他们只能应是。
待两人走远,焦侃云才问道:“思晏,王府在监视你?”
楼思晏点头,“从春尾宴开始,就是如此了。自太子去世,皇都不太平,便又添了好些,如今暗处还有许多。他们怕我逃跑。”
“就是因为忠勇侯独独看中了你,所以他们决然不肯放过吗?”焦侃云直视她,观察她的脸色,“你来找我,是为了那日,我说可以帮你逃出王府的事吧?”
楼思晏再度点头,与她视线相接,“只有你对我说过,想帮我。”
焦侃云微一沉吟,故作懊恼般叹息,“很遗憾,思晏,如今太子已故,我暂且帮不到你了。”
她想通过这样的说法,逼迫楼思晏交底,说出更多有关于她本身的信息。果然,楼思晏单纯,一听到无法助她逃脱,立刻急切地抬眸望向她,更露出几分绝望。
焦侃云趁热打铁,“倒是可以为你想法子,可我连你是谁都不知道,怎会想得出适宜的法子救你呢。如今没有太子依仗,我若行差踏错,得罪了忠勇侯,得罪了寿王府,或是得罪了二皇子,怕都是不能善了的。”
楼思晏垂眸,还真把她的话听进去了,细细考量着。
焦侃云接着道:“你应该有听到这几日外头传的话本吧?听金玉堂说还有好几章要讲,待到满樊京的女子都晓得忠勇侯的为人,寿王府必然不敢轻易再将你嫁去。你应该能料到,可还是来找我了,可见,你要跑,不仅仅是不想嫁给忠勇侯。你怕是本就不属于寿王府。那么,你究竟是谁呢?”
她轻声细语地诱劝,并未紧逼,却字句都压在她的心头,楼思晏忽然叹了口气,坦白道:“焦姑娘,你十足聪明。我确实不是寿王府庶出的女儿,我只是混迹北域边陲的一名孤儿,常年与戏班为伍。是忠勇侯回京时,捡了我,强行将我带进樊京的。”
焦侃云琢磨着她话中真假,见她摊开的手掌上的确有一层薄茧,也许就是舞弄戏械留下的,“这么说,忠勇营的人,都认识你?”
楼思晏点头,“他的心腹,大抵是都认识的。”
焦侃云又问,“他带你回樊京,是为了迎你入侯府的门?”
楼思晏迟疑着说,“差不多吧。”
“差不多?意思是,不是正妻?那便是为妾了?可若是为妾,怕是不需要什么门当户对,何必要将你放到寿王府,安置一个三女的身份呢?难道是……想让你做侧室?”焦侃云挑眉,“我查过你的底细,樊京城的人都没见过你。你既是跟着忠勇侯来的,他入城那天声势浩大,怎么会没人见过你?”
她的问题密集,楼思晏挑拣了重点说,“其实他并非那日入城的,他提前了好半月带我潜入,就是为了先送我入城去寿王府。寿王与老忠勇侯曾有交情,后来渐渐疏远,但未曾还尽的人情还在,虞斯功勋在身,求他暂且做我的父亲,也是小事一桩。”
焦侃云捋了一遍,说得倒通,便又紧跟着往下问,“那日寿王妃在我面前演了一出戏,想教我自己发现你和虞斯之间早有私情,为何?”
“因为寿王妃不想揽这个活。”楼思晏看了她一眼,解释道:“是因为你。”
“我?”焦侃云指自己,稍一顿即刻想通,“因为我怀疑他们是想帮二皇子拉拢虞斯,才找了个庶女来攀嫁,但其实,他们只是为了还忠勇侯府的人情,才替虞斯收留你,借你一个胡姨娘所出庶女的身份出嫁。他们并非真的想参与党争。”
难怪那日寿王妃嘴皮子都要磨破了,反复强调王府本身和忠勇侯府绝无姻亲之意,寿王也绝无参与党争之意。
楼思晏点头,“你的政。党嗅觉灵敏,寿王却是远离朝局是非许久,你想到了他不曾想过的问题,那便是王府的立场问题。
“也是你送了君子兰后,寿王妃才忽然意识到,帮虞斯这个忙,收留我,再让我进侯府的门,那是蹚了一趟十足的浑水。所以她想让你知道,此事不是王府主动的。故意挑了虞斯与我相见的时候,请你一观,她想着,抓了现行,届时我就不得不陈明原委了。”
焦侃云终于明白前因后果,一时竟有些无奈,“你倒是沉得住气,寿王妃都快气晕过去了,特意留了我俩独处的时间,谁曾想你是只字不帮她解释啊。她畏惧虞斯,不敢将他强掳民女的首尾尽数说与我听,平白吃了个哑巴亏。”
一想到寿王妃那句“她就跟你说了这个??”配上一幅吃了惊雷的表情,焦侃云就觉得好笑。初见只觉得楼思晏惯是慢吞吞又疏离的性子,果然来日能急死个人。
“那日,虞斯潜入我的闺院,我方寸大乱,实在不敢透露关于他的只言片语,且我那时也不知你可不可信。
“是你走时劝我的那句话,让我觉得,你应该是个好人,我才与你定下花约,想着来日或许能再见,求助于你。”楼思晏看向她,“你有什么办法,助我逃离王府?我身边,都是虞斯派来盯着我的人。”
焦侃云思索一阵,如实道:“老实说,听你讲完因果,我便毫无头绪了。
“原本我想,你可以佯装与我要好,借住在我家里,待我出游时便将你带出京郊,你再伺机逃脱。但现在以忠勇侯对你势在必得的态度来看,一来,我不想被监视,二来,风来一个人,打不过这许多。这个法子行不通。”
楼思晏眼神黯然了一瞬,“这么说,我最终的归宿只能是侯府了。”
“你可千万别这么想。”焦侃云一吓,劝道:“忠勇侯在北境时金屋藏娇,那女子智谋无双,为他出生入死,后来也没有被带回樊京,虞斯也仅仅是逢人便说自己曾在军中藏有一宝,助他所向披靡,最后却将其留在了北阖。跟了他,可没什么好下场。饶是我现在没办法,你也不能放弃希望啊。”
“出生入死?”楼思晏不解,想了片刻,“你说的是不是银绯?”
焦侃云讶然,“你认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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