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卷苦笑。东方不败几次出手,她心里承情,却又因他言语始终意存提防。此时是东方不败对她尚有所求,因此可以短暂借力,做一做临时的队友,但她心里清楚这种短暂平衡随时可能被打破。此时东方不败的针向着她的敌人,可何时他的针就会刺向自己眉心?
这一针刺入九幽神君的眼眶,立即又拔出,没入他的太阳穴。东方不败将扑向他的尸体一脚踹开,四周望望,忽一指倒伏在地的傅宗书,咯咯笑道:“这龟息功练得可不够到家!”
他一言既出,傅宗书的尸体立即从地上弹起,蒙头往远离他们的方向而去,竟是仍痴心妄想着遁往辽国。乾宁军正将火器抬起,傅宗书离弦箭般的身体忽而狂震,一柄艳红短刀自他背后透出,苏梦枕眼中燃着荧荧冷火,像此时才稍微宣泄几分怒气。
季卷笑。即使刚从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她心情依旧颇为高兴,在苏梦枕缓缓拔刀时,好心对着仍一时未气绝的傅宗书道:“傅大人放心去吧。你那些沆瀣一气的靠山们,下去陪你的时间也不会太久的。”
剑光一闪,她将傅宗书头颅割下,草草包了包便扔给赫连春水,笑道:“‘傅宗书勾结辽国,大军压境,图谋我大宋沧州。幸有赫连小将军洞悉奸计,及时通知乾宁军,与在野江湖势力连云寨一同大破辽军,枭傅宗书首。残余辽军不敌败退,乾宁军将军向孔率兵追击,连下辽国三寨。此战以弱胜强,非但击破辽人阴谋,更大振我大宋军威,实乃奇功’。赫连小将军,你觉得这个故事如何?”
赫连春水拎着傅宗书的头,仔细瞧坦坦荡荡的季卷一眼,正要说什么,又见息红泪站在季卷身边,于是话到嘴边,变成了摇头:“这故事不好。”
息红泪瞪眼。
他立即笑道:“这故事里怎么没有息大娘、季姑娘与苏公子的份?要我说,若无息大娘的坚韧不屈、季姑娘的奇计百出、苏公子的高瞻远瞩,乾宁军也不可能仅凭老式刀剑,就赢过辽国如许骑兵。”
他摇头晃脑,一张对着息红泪时唯有深情的脸上如今满是深沉狡猾,在“老式刀剑”上加重了语气,反倒令息红泪破功,笑着推他肩膀:“你也不嫌臊得慌!”
他们相视一笑,已达成默契,将乾宁军的真实情况隐下。季卷心里盘算,似乎有机会拉拢这位赫连将军的独子,正要再说几句,见乾宁军向孔将军已收拾了残局,疾步前来,对她抱拳:“少帮主。”
季卷笑道:“将军何必多礼?”
向孔人过而立,胡茬满面,闻言摇一摇头,道:“殊恩厚渥,少帮主当得的。”
戚少商本想与息红泪说几句话,却见息红泪对他态度淡淡,反与赫连春水喁喁私语,正是伤心间,听了季卷与向孔对话,才强打精神道:“向将军既然称呼季姑娘为少帮主,莫非早已暗投青田帮麾下?”
季卷假咳一声,笑嘻嘻道:“怎么叫投靠呢?青田帮单纯资助戍边的军队,向将军因此与我结下私交,君子之交,别说得像什么站队一样。”
息红泪不知为何,在她背后冷笑了一声。
“哎呀,别说这些琐事了。开会,开会!”季卷立即转移话题,又看向东方不败:“前辈要不要也一起旁听?”
东方不败正百无聊赖地立起手掌打量指甲,闻言横她:“我早有十几年不爱做你这些无趣事业了,可别想做这些事也诓骗我来出手。”
季卷说这话本就是有枣没枣打一杆,听他拒绝也毫不意外,耸一耸肩,对其余诸位首领笑道:“前辈境界太高。这种家国大义的俗事,还是由我们这些俗人来筹谋好了。”
傅宗书想逃去辽国境内,她也想获得名正言顺踏足宋辽边境的理由。要等京中主战势力苦言劝告赵佶,她没这耐心也没这时间,那不如找个借口,让辽国挑起冲突,令她的军队可以打着受击后被迫反击的旗号,点燃边境战火。
至于赵佶的想法——大宋苦辽兵已久,盼燕云亦久。只要乾宁军能获得胜利,哪怕只一寨一乡,消息传入宋境,浩浩声势席卷,赵佶的想法根本无关紧要。
因此她立即拉着连云寨几位寨主与向孔将军开了个会,拿出舆图,建议他们既然已至此地,便不要犹豫,打着追杀辽国残兵的旗号,立即往咫尺之隔的三会海口开进。
她指着舆图道:“此处是辽国设立的‘榷盐院’,论及战略地位高,但周围驻防,不过寻常。辽国大军如今正北上抵挡女真,此地兵力,至多也只有千余,在诸位一射之地。此处为南北运河交界口,若能将此处作为桥头堡,南境物资源源送抵,向西出兵便计日可待!”
连云寨众杰目睹一场几无损伤的难得大胜,胸口傲气丛生,自认为作为沧州草莽英雄之首,也绝不可在家国大义之上落后。虽对大宋朝廷有许多微词,面对近在眼前的反攻时机,个个群情激奋,被季卷寥寥几语,便已鼓噪起来,恨不得立即轻车简从,往那失落了太久的燕云十六州开去。
这种时候,反倒是戚少商冷静,问了她一句:“深入敌境,后勤该如何保障?”
季卷一挑眉:“毁诺城不是正在你们身后么?”于是息红泪起身,看也不看戚少商,豪情万丈地挥手:“如今青田帮有水路直抵毁诺城,众位放心,只要毁诺城立城一日,便绝不会断了粮草后军!”
季卷笑着起身,对群雄拱手:“而我将在当城寨居中策应,静候各位捷报!”
向孔将军交握双手,目视眼前群豪在座,而仅仅十年以前,他尚要快马加鞭向京中汇报“黄河水清”的吉兆,以换来朝廷几厘层层克扣后赏赐的粮饷,不由双目含泪,等季卷与武林群豪商定,向众人大拜,恳切道:“多谢各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