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士这才一脸恍然大悟的神色,他问,「他是把他的孔雀翎放在我身上了麽?」
他不曾问出口的却是,当年他娘是用了这样的妖法才得来的他麽?
难道他娘也是妖怪不成?
那道士叹了口气,只说,「这妖怪倒真舍得。」
他紧紧的看著那道士,心里又急又怕,问说,「他把翎毛给了我,他会怎样?」
那道士瞧了他一眼,只说,「不过伤了元气,养养就好了。」
他才不信,逼问说,「当初说会损他妖力的,不也是您麽?」
那道士瞧著他的神情,只觉得可怜,所以还是尽力劝他,说,「他也是个聪明的。既然肯亲自救你,自然是知道分寸的,总不会连命都不要。你就不要多管了。」
他哪里相信,便说,「仙师,我怎麽能不管?就算是个不相识的人,这样救了我,我也该感恩图报才对,更不要说他是……」
他话说到这里,便垂下了眼,一个字一个字的慢慢说道,「我只想一生一世都同他在一起。」
这世上,真心待他的人又能有几个?有一个阿六,虽是妖怪,也足够了。
极乐寺的和尚叫他不要远行,那时他还不信。时至今日,他却生出了悔意,倘若阿六为了救他……
那道士叹气,说,「既然他能做出这样事来,我的符自然是拘不住他的了。做这样事情,也不过损些妖力,毁些修行,为了这个丢了性命自然是不至於的。万一他化做了原形,人身不再,你就和他撇清了,不是更好?」
这话叫他听来,简直就好像头顶上突地落了一个响雷,震得他满腔心思都化做了虚无,只说,「倘若他化做了原形,我只求仙师成全,教我个法子,让我护他周全。」
那道士就微微笑了起来,对他说,「这不就是了,你又不嫌弃他,还问那麽多做什麽?这也不过是万一,那妖怪哪里会这样傻。你在这里等著,我替你寻了他回来,快快送了你们离开,唉,我也好清静些。」
他听了这样的一番话,也不曾多想,只想著阿六就算失了妖力又如何,只怕还少了别人来寻。既然这道士肯出力相助,那阿六自然是不会再有什麽事了。
於是他心中大喜,也顾不得那许多,就要跪下来道谢,却被那道士眼明手快,急急拉住,说,「起来,起来。千万不要跪我,男儿膝下有黄金,你这孩子,太没出息。」
他便笑了起来,顿时觉得云开日出,天地间一片晴光,只照得四处都明媚无比。
那道士捻著须子,吩咐了他不要走开,说完就甩著拂尘走了。
他虽然想要一同跟去,只是想著阿六的吩咐,心里虽然焦急,却仍旧留在了这道观之内。
那房里的窗都支开著,日光也融融的落了进来,一片片的,叠在一起。可直到傍晚时,他还等不到那道士回来,他想著难道出了什麽事不成?於是便越发的心急,在房里坐卧不宁,不时的走到窗边去看,只想著那道士快些回来。他不一会儿就到窗前去看一看,後来干脆在窗前站定了,动也不动的望著,却不曾想那地上突地落下了一只白乌鸦,这著实叫他吃了一惊。
那乌鸦瞧起来倒象是个通人性的,只歪著脑袋瞧他,他心里一动,想著难道是阿六?
只是这样一想,他又笑起自己了,他是没瞧见过孔雀究竟什麽样子,可也还不至於把乌鸦当作孔雀来认。
只是那乌鸦的眼睛滴溜溜的转著,倒有些眼熟,他忍不住推开了门,不想他刚走进了些,那只乌鸦就又飞了起来,飞又飞不远,仍旧落在地上,好像在招他跟去哪里似的。
他犹豫了一阵儿,还是跟去了。
他眼看那乌鸦落在树下,化成人形,竟然是那个唤阿六做公子的小童子。
他一阵儿惊喜,刚要上前,却听到那小童子开口说话。
「我们家公子就要活不成了,」那童子望著他说,「你肯救他麽?」
他一听这话,大吃一惊,那道士和他说的话全都被他抛到了脑後,一心只想著昨夜梦里阿六那样子,便急急的走上前去,说,「阿六他怎麽了?」
那童子垂著泪同他说,「我们家公子不好了,你肯救他麽?」
他怎麽会不肯?他急忙的朝前走了两步,只想抓住那童子,好一句句的逼问。
他说,「怎麽救?」
那童子手扶著树,後退了一步,又问了一次,说,「你真的肯救他麽?要了你的命也肯麽?」
他心里越发的急了起来,只说,「对。」
那童子瞧著他,好似在看他说真说假,看了半晌,说,「公子如今醒不过来了。」
他一怔,胸口一痛,心想难道是因为昨晚的事麽?那道士果然骗了他不成?
那童子又说,「昭云哥哥说要去求孔雀王救公子,只是我怕这事实在难成。」
他著急的问说,「怎麽?救不成麽?」
那童子看他一眼,说,「你知道那孔雀王是何等的妖怪?他可是凡间百鸟之王,只要他有心,怎麽可能救不成。」
「那你怎麽说难成?」他心里著急,这童子说话又说一句藏半句,真是让他恼火得很。
那童子垂著头,又说,「我是怕昭云哥哥去求也不成。孔雀王一向忌惮公子,巴不得他早些不在了才好,如今又出了这样的事,哪里又会出这样大的力去特特的救公子醒来。」
「那……」他这突然想起来那道士的话,便问那童子说,「那道士画在暮云手上的符咒不是解开了麽?既然如此,你方才又说连孔雀王也怕他,又怎麽救得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