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院子的每一个角落都被爷爷手里的扫帚光顾到,太阳也升起来了。
今天,太阳的心情看上去很好,它佩戴了蕾丝花边的帽子,圆圆的脸上笑得很灿烂,像个刚熟透的大柿子。
如果晨风再大一些,用力吹一下,或许大柿子般的太阳还会有蜜汁滴下来呢。
爷爷很快将院子打扫的干干净净,敞开院门,放出被圈了一夜的家禽。
出了笼门的鸡、鸭、鹅光着脚板,很是享受地踩在干净平整的地面上,“咕咕嘎嘎”地唱着,走出大门,迎着阳光,走到村后,立刻分兵两路。
鸭们和鹅们摇着肥臀,宽大的脚掌踩出一路啪啪的声响,急急地奔向那条蜿蜒流淌的小河,捕小鱼捉小虾去了;鸡们则探着小小的脑袋,迈开灵活细长的双腿,飞快地跑向一片刚收割完庄稼的地里,逮蚂蚱啄草籽去了。
院子的东墙下,停着一辆木制的手推车,车上装着昨天下午收割回来的黑豆,豆荚累累地挂在豆秸上,像喝足了汽水的小孩子,凸凹有致地鼓胀起毛茸茸的肚皮。
爷爷走过去,伸手揭开盖在车上的一块塑料薄膜,抖了抖,铺在地上,解开捆在车上的绳子,将一捆一捆的豆秸抱下来,放在薄膜上,解去捆绑豆秸的茅草,逐一摊开,晾晒在阳光下。
“毛绒绒的小屋子,开门露出黑帐子。黑帐子呀油亮亮,里面藏的都是小精灵,小呀么小精灵……”
沐浴在太阳的一片金光里,爷爷抚摸着一串串饱满的豆荚,轻声地唱着一自编的童谣。
爷爷的白胡子,不!是爷爷的金胡子,迎着风,飘飘的,又翘翘的。
每逢秋后收了豆子,方家岭大多数的人家都会制作一些豆豉,暂时存放起来,待到霜降后,再取出备用。
二十四节气中的应候现象,在方家岭一带,通常只要到了相应的节气,便会出现。
豆豉做好的人家在等待着霜降的到来。
那一场霜,无论是大是小,都是令人高兴的。
经过霜打的蔬菜,口感一下会变得更好。
终于,霜降的节气姗姗而来……
夜来了,霜精灵似的飘落,落在田野,落在菜园,落在……
天亮了,菜园里,萝卜、白菜等时令蔬菜披了轻而薄的银装,纷纷回味着体内的淀粉向糖转化的那种曼妙。
阳光笼罩着大片大片的菜园,各种蔬菜的叶片亮亮的。有风吹来,叶片浮动,似有欢歌阵阵。
吃过早饭,很多人家的院门相继打开。
有挎着篮子的,有提着柳筐的,有……
男的、女的、老的、少的……
他们走出高低宽窄、新旧不一的门扉,走出或长或短的街巷,走出村子,陆续走在同一条路上,快步走向那片二十多亩的菜地,散入自家的菜园,说笑声高高低低的,很快响成一片。
家家菜园里的萝卜青青的,顶着碧绿的缨子,有大也有小,有粗也有细,挑中的,被拔出来,放入篮子,放入柳筐,放入……
说笑声逐渐散开,远去了。
一篮子、一柳筐……的萝卜被带进不同的家门,又被掰去缨子,洗净晾干,去掉头尾,带着皮,或切丁,或切块,放入坛子或瓷缸中,加入之前制作好的豆豉和少量的盐,一起拌匀,每天早晚翻动两次,至萝卜开始出水变软,再放入花椒、姜丝和足量的盐,细致地拌匀,然后密封腌制十天左右,颇具地方特色的萝卜豆豉就做成了。
从此,大多数人家的饭桌上又多了一道下饭的小咸菜,它的味道独特、多元、醇厚,萝卜清脆爽口,豆子的绵软中略带韧性,不同的人会吃出不同的口感,丝毫不亚于大葱蘸酱。
祖祖辈辈,乡亲们都是用黄豆来制作豆豉的。
而爷爷在学会如何制作豆豉后,又在黄豆里添加了黑豆,使这道小咸菜的味道略有不同,营养却高出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