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间卧室里,钱梅朵又唱起来,小狗也跟着叫起来,方父的心又猛的跳了一下。他只好坐起来,侧身倚在床头上,看着方母,穿过窗帘的一道月光正好照在她的嘴上。相处久了,方父不用耳朵,只需看方母开口说话的唇形,即可清楚她在说什么。
“哎!老了老了,我们活的倒不如一只小狗了,连个躲出去的地方也没有了。”
“嘘!你小声点儿!让梅朵听见了,她又要闹的。子程已经说过好几回了,她的病只是轻度的。只要好好顺着她,她的心情好了,病自然就好了,我们的日子才会好过。”
方父听了,不再说话,烦躁地拿过床头柜上的小半卷卫生纸,又撕下窄窄的一溜,从中间揪断,团起了小纸球。
“你耳背,还总往耳朵里塞纸球,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也真的是奇怪了?小狗夜里只要一叫,我总能听到。”
“是夜里太静了,也给我团两个。”
“你没有手吗?”
“你怎么就不能跟子程学个一星半点的?瞧瞧他!他是怎么对梅朵的。”
“我俩过了大半辈子的日子,你除了串门逛街,跟人家瞎扯闲聊,女人该做的事,你做好过几件?”
“我给你生儿育女做家务,哪一样落下了?”
“你用心了吗?先说炒菜吧,能用多长时间?你也不能安心待在锅边,不是炒糊了,就是没断生,不是太咸了,就是没放盐。再说烧稀饭,不是米汤顶起锅盖,淌的四下里都是,就是烧焦了锅底。年轻时,我在家炒菜做饭,上了班,还多少能休息一下。退休了,我完全成了一个围着灶台转的火头军。白天忙了一天,夜里我只想好好的睡一觉,而这个最基本的愿望竟还要靠一个小纸球来实现。你也想塞住耳朵,就自己团纸球。”
“你个……”
方母开口要骂时,方父已将小小的纸球塞进耳朵里,背对着她躺下了。
没了吵架的对手,方母不觉又皱起眉头,幽怨地长吁短叹起来,外面的一切声响也与她无关了。
夜里十一点多,方母还没睡,心里乱麻似的纠缠着。儿媳得了这样闹腾又羞于对外人启齿的病,儿子经常加班,她再也不能像往常那样一甩手,出门与人闲聊了,一向喜欢清静的老伴儿更是不堪其扰。在这时,她又想到了两个女儿。常幻想着能跟大女儿去法国住一段时间该有多好啊!再不济,去小女儿老家的那片山上住些日子也不错。
方母的这些心思很快被方子程识破,遭到坚决的阻止。
“妈妈,您如果真要这样做,那就是在揭我的脸皮,让我以后还有什么脸去面对两个妹妹。这些年,我没有对她俩付出过关心,子圆终于走进了幸福的婚姻,而子玉……”
方子程的话又响在方母耳边。
这时,防盗门轻轻开了,又轻轻关上,方母知道是方子程回家了。她忽的从床上坐起来,又支棱起一只耳朵,听他很有耐心地哄钱梅朵睡下,另一只耳朵里灌进去的却是方父恼人的鼾声。
哀怨再次腾起,方母双手使劲抓挠着床头,抓的十个手指都酸疼了,才默然停下来,两眼瞪着一线月光呆。
不知过了多久,方母朦胧入睡。
恍惚中,去世多年的老母亲向她走来,她猛地扑入亲娘的怀抱,一下哭的浑身颤抖,泣不成声,语不成句。娘还像小时候一样搂着她,给她擦去眼泪。她想要娘的安慰,娘却总不言语。等她哭累了,诉完了,大字不识一个的娘才缓缓开口,送给她三句话:
“凡世间所有,要的,不如给的;寻来的,不如等来的。”
“烦恼的根子是心中不满足,手脚又太清闲。”
“人活一世,是家,终点还是家,尤其是女人。”
“娘,您能说的再明白些吗?”
“从现在开始,把你的心从外面收回来,放在家里。天天都要平心静气的,多花些心思在自己的男人和儿子媳妇身上。该你做的事,一件件都用心做好了。管住自己的嘴,再也不要唠叨,更不要抱怨。开口时,说好话;闭嘴后,心要静。慢慢的,你想要的,都会脚跟脚的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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