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虽不在身边,却时常能见字如面,已是相当的不容易了。只是这些日子,南星为了治病救人忙得脚不沾地,已攒了好几封没顾上回,他红着脸,小心翼翼地将信收好,心道今晚无论如何也要抽空写一封回信。
林谨如见他这般羞涩,看破却不说破,叽里咕噜灌下一杯热茶,抹了抹嘴巴道:“你们这江南水乡,不冷则已,冷起来真是要命,搞得我一到这儿骨头缝里都结了冰,当真是吃不消。”
南星叹了口气道:“越是临近江边湿气越大,南方的冷比北方更甚。若是往年还好,这两年实在冷的反常,贫困百姓缺衣少穿,感染了风寒还没有药,能不能熬过去,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林谨如皱着眉道:“听说吴州那边闹得更凶?”
南星点了点头道:“眼下这边安顿地差不多了,吴州还需要尽快赶过去。”
“可是……”林谨如有些担心道:“这次过来的途中,听说吴州已被大雪封路,根本过不去呀。”
南星道:“天无绝人之路,一定有办法的。我找到一位熟悉地形的向导,打算先跟着他运一批药材过去。”
“你去?太危险了吧!”林谨如道:“运药材这种事,安排下去不就行了,眼下这种情况,还是缓缓再说吧。”
南星道:“吴州不仅缺药,还缺少医官,本来我早就想去的,可是一直走不开,既然你和思谦都来了,药材也已到位,我倒是可以放心大胆地过去了。”
“可拉倒吧!”林谨如道:“你放心大胆了,别人都得提心吊胆。”
南星不以为然道:“不过是去趟吴州罢了,再说还有知府郭大人派人护送,又有恭让护在身边”。
林谨如简直无语了,“你是长着三头六臂还是手眼通天?多管闲事还管上瘾了是不是?你让我……让黄思谦那个拈轻怕重混吃等死的卑鄙小人情何以堪?”
林谨如数落自己也不忘拿着黄太医垫背,南星哭笑不得道:“吴州的事原本就是太医院交给我的分内事,不过是因为家里的原因耽搁了,现在由我接过去,也是理所应当……”
“成……”林谨如抬手打断道:“算我服了你了,给你磕头行不行?要不你也带上我吧,虽是凡夫俗子,好歹被你熏陶了那么久,没出息也得有点追求,咱也体会一把什么叫做高风亮节。”
南星:“可是……”
“别可是了,”林谨如道:“你不都说这边安顿地差不多了吗,让黄思谦自己留下来坐镇吧,我宁可去吴州喝西北风,也不想再跟他搭档了!”
东山
此去吴州,因为大雪的关系,一路艰难地像是西天取经,马车过不去的地方,运送药材与物资就只能靠人力手提肩扛。养尊处优的林太医,饥寒交迫困顿交加,可算体会了一把什么叫做“哀人间之多艰”,偏偏人倒霉时喝凉水都塞牙,他一脚深一脚浅地,还没走出两步,又不幸崴了脚,于是接下来的路程,就只能劳烦恭让将他背在肩上。
即便他心大如斗,也觉得十分不好意思——自己不能负重也就罢了,结果还好死不死地沦为了别人的负重,林太医难得愧疚地说道:“郁贤弟,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要不……你肩上的包袱,我替你背着好了?”
南星的境况好不到哪去,一张脸早被冻得惨白如纸,一听这话,不禁笑了,“包袱给你,你又压在恭让身上?还是算了吧。”
恭让习武出身,即便身上背着林谨如,多个包袱而已,自然不再话下,可南星无论如何也不肯假手于人,力所能及的事,他向来亲力亲为。
只是这雪下起来没个尽头,眼看着天色渐暗,寒风越发凛冽,林谨如打了个哆嗦说道:“这衣服穿了也跟没穿似的,天都黑了,咱还是找个地方落落脚吧。”
南星点了点头道:“坚持下,方才听向导说,再往前不远有家客栈。”
一行人继续前行,却见不远处,顶着风雪走来一老一少两个人。
其中的长者是个精神矍铄的老头,看上去上了些年纪,行动却不见迟缓。可毕竟是冰天雪地人迹罕至的地方,双方碰面,都不由现出了几分好奇。
“你们是?”老头停下脚步问道。
南星拱手答道:“我们是从歙州来的,请问老伯前方是不是有家客栈?”
“翻过那面山头倒是有一家……不过,”老头道:“这路可不好走呀,现在风雪交加,我劝你们缓几天再说。”
南星笑了笑说道:“我们着急运一批药材,想尽量把路程往前赶。”
“你们是药商?”老头问道。
南星如实摇了摇头,“我只是个郎中。”
听到“郎中”二字,老头的眼睛倏地亮了起来,当即便要下跪,“求大人救命!”
南星连忙扶了一把,“您这是何苦,有事请讲。”
老头眼含热泪道:“求您救救我老伴吧。”
原来这两人是附近山上的猎户,祖祖辈辈靠山吃山,以狩猎为生。据那老猎人讲,自己活了六十余年,还从未见过山中下这么大的雪,不想最近几年变本加厉,竟下的一次比一次大。
毕竟是住在山里面,一家人缺衣少穿,老伴染上风寒,终是一病不起。眼看她身体越来越虚,怕是熬不过去了,老猎人这才带着儿子冒着大雪赶路,想下山寻个郎中,竟然天遂人愿,半路让他遇到了。
南星最不缺的就是一颗爱管闲事的心,如今见人于危难,断然做不到一走了之。他扶住老猎人道:“老伯您先别急,只要是我能做的,一定竭尽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