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他小小地退了一步,低声说:“云深去给你泡茶吧。”
我看了他一眼,没多说什么,静静地坐在了窗前低矮的竹几旁,伸出手指,轻轻拨弄着那窗口挂着的竹制风铃。
悦耳的叮叮声,在带着淡淡竹香的房间里悠悠响起。
紫砂的小茶盏轻轻放在我面前的竹几上,夏云深也随即撩起白袍下摆,盘腿坐在我对面。
隐没在斑驳阴影中的面容,却是那般的眉目如画,清雅如莲。
拿起茶盏,低头微抿了一口,我的脸上忽然浮现出了一丝似笑非笑的神情。
“天山龙井?”我慢条斯理地开口了。
夏云深微微偏过头,似乎是思虑了半天,才轻声说:“王爷喝不惯别的茶……我前两天才去厨房那边支了点天山龙井。”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声音越来越低:“天山龙井不比别的茶,放个四五天天就喝起来味道就差了几品,也,也幸好王爷到底还是喝到了……”
指尖在紫砂茶盏的外围轻轻滑动,我笑了笑说:“茶的味道很好,比我之前喝过的都要好。”
夏云深没说话,只是低头看着竹几上的紫砂茶壶。
“我送你的发簪,不好看么?”我看了看他墨云般的长发间,依旧是上次那支简简单单的玉簪,便懒洋洋地开口问道。
“好看。”他抬起头,有些惶急地回答:“很好看。”
“喜欢的话,为什么不戴上?”
“云深……”他刚开口,就有些窘迫地顿住了,咬了咬牙才低声说:“王爷赏的东西太贵重,云深配不上。”
“配不上?”我微微扬起眉毛,顿了顿,简洁地说:“那把簪子拿给我。”
夏云深站起身,走进了内室,过了片刻,才抱着个小小的玉盒回来放在了竹几上。
打开玉盒,里面是一块柔软的洁白丝帕,丝帕上静静地放置着一支古朴典雅的发簪,簪头淡兰色的碧玺闪动着柔和的光芒。
他从里面拿出发簪的修长手指,有些微微的颤抖,但是接着还是轻轻地递给了我。
我握住纤长优雅的簪身,面上的表情纹丝未动,手下却一用力,“啪”的一声脆响,昂贵精致到了极点的发簪已经断裂成了两段。
“王爷!”夏云深猛地抬起头,一双冷冽如湖底沉玉般的漂亮眸子死死地盯着我手里已经断裂的发簪。
“怎么?”我轻描淡写地把两截发簪扔到一边,又低头喝了一口茶。
“这,这是好东西啊……王爷……”他声音都开始不稳,嘴唇有些发抖,似乎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了。
“再好的东西,没有相配的主人也没有用武之地。”我语气平静地说:“我看到它第一眼就想到你。若是你不配,这世上就没有第二个相配的人。你如果不喜欢,那这东西也没什么用了。”
“不是的。”夏云深摇了摇头,双眼似乎有些失神,茫然地轻声重复道:“当然有配得上的人,当然有……”
我看着他有些神不守舍的样子,心里忽然莫名地一软。
伸出手,轻轻托起他的下巴,接着暧昧而缓慢地抚上了他光滑的脸颊。
“王爷……”带着丝丝颤音的语声。
那双仿佛湖底晶莹剔透的冷玉般的幽黑瞳仁,竟然好像忽然间溢满了浓郁得化不开的痛楚。
……
我隐隐觉得上次脑中浮现出来的眉心一点红痣的美貌男人跟夏云深似乎有些不太简单的关系。
但是看着夏云深那时的模样,我难得地产生了一丝心软的情绪,便到底没有问出口。
回到我的宅院的时候,才知道腾远山已经在这里等了我有一会儿了。
这几天他都比较忙,也没怎么过来见我,我也猜到他大概是发现什么了。
于是也没多耽误,直接进屋。
“讲吧。”
“刺客这事情,跟福瑞王和皇上有关。”腾远山也是一句废话都没有,直接切入了重点。
虽然消息有些震撼,但是我知道腾远山大事上一向沉稳冷静,绝对不会胡乱下结论。于是便静静听他继续讲下去。
“如果没有错误的话,刺客这件事,跟兵权有关。”
“兵权?”我皱了皱眉,这几天功课也不是白做的,有些疑惑地问:“兵权之争,不是一年前皇上把我的边陲军拨出去十万这回事么?”
“不是的。”腾远山轻轻摇了摇头,沉吟了一下,开口道:“这件事要从半年之前王爷跟手握边陲十万大军兵符的朱炎将军起冲突的事情说起。”
“起冲突?”我用指尖点了点白玉案桌:“怎么讲?”
“明的来说,当时王爷跟朱炎将军在清月楼同时看上了一个小倌,都想包了这个小倌的初夜而引起了争端。但是事实上,朱炎一直都不把王爷放在眼里,王爷也一直看他不顺眼很久了,这样一争,结果最后竟然发展到王府的侍卫跟朱炎将军手下的将士清月楼里打了个翻天覆地。”
“王爷和大将军大打出手,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最后竟然被有心人传到了燕云京,让皇上也知晓了。”
“结果皇帝的决策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皇帝居然下了道旨,意思是说王爷的下人有欠管教,当天动了手的侍卫全部被贬到边疆去了。而朱炎那边,只是轻轻地责备一声就过去了。打狗还要看主人,皇上这个举动完全等于是在您脸上狠狠地煽了一巴掌。”
“说下去。”我眼中一道寒光闪过。
“所以,王爷从那日起,就已经有了想要夺回属于自己的东西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