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人手上开始用力,徐平眼里几乎要滴出血来了,我看着他,胸口像是塌了一块,空得怎么撑都撑不起来。
是,我又怎能不走,留下来也是拖累。
没人再允许我迟疑下去了,那两人用力将我从韩云身边拖开,顺着昨夜我来时的那条路匆匆带我离开。
我挣扎着回头,但徐平就在我身后挡住我的视线,我只能看到他那双滴血一样的眼睛。
我被送进偏殿外停着的青色小轿中,那两人抬轿出了皇城,城墙上下立满了士兵,将军府的马车就停在玄武门外,徐管家坐在车上,看到我的时候竟然哽咽了,喃喃说着:“没事就好,没事就好。”然后亲手把我送进马车里。
徐平并没有上车,对老父点了点头便转身再往皇城内走去,我经过昨夜已经落下了病根,看不得任何人转身而去的背影,一手抓着门帘,哑声就叫:“徐平……”
却被徐管家打断,一边放下车帘一边对我说了句:“让他去,将军还在宫里呢。”
我已经说不出话来了,车帘落下,我在马车中慢慢弯下腰去,胸口叠在自己的膝盖上,之前塌陷下去的胸口仍旧是空的,不停抽搐的心脏像是随时会落出来。
我才知道,原来这世上还有比死更令人恐惧,更令人痛苦的时候。
就像现在的我。
我一回府就发起了高烧,神志不清,眼前全是幻象,躺在床上还时不时地惊跳起来,有时候知道自己是烧糊涂了,哑着声音安慰站在床边上的人。
“没事,没事,我就是发烧,吃点药就好了,药都有。”
说完又不行了,两只手都伸出去,想要抓住眼前幻象里的人,不停尖叫。
“师父,师父你不要去。”
完全分不清现实与虚幻。
床边来来去去的人,徐管家大概是请了大夫,灌了我一些汤药,但一点用处都没有。后来又从我房里找了许多药出来,只是不知道给我吃哪个,急得团团转。
到了后半夜,我已经烧得睁眼都是一片模糊了,身子突然被人从床上抱起来,额头贴在冰凉的铁甲上,还觉得那又是幻象。
即使是幻象我也不打算放开,我拿手去摸他的脸,不住流泪,呜咽着恳求。
“师父,我们回家,回白灵山上去。”
师父低头拿脸贴着我的脸,我觉得凉,滚烫皮肤都被安抚了,师父抱我抱得那么紧,一点都不像是个幻觉,我还听到他在我耳边重复着回答我,声音嘶哑,但每个字都很清楚。
“好,师父带你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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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祝大家元宵节快乐!有没有吃汤团?
旁白:有没有包汤团?
海:旁白……你问得难度系数太大了……
☆、
元奎元年,新帝登基三月,朝中局势初定。武威侯国丧之日带伤守灵,为阻王氏逼宫鏖战整夜,随身亲兵折损者众,自身亦伤及内腑,虽经御医国手悉心调理,仍不见其效,后于朝堂之上呕血不止,朝野不安,元奎帝遂下旨,准武威侯入山休养。
师父回到白灵山那日,我被太师父一声大喝吓得浑身僵硬,十根手指都乱了章法,还想去把师父的脉。
师父反手握住我的手指,我挣了一下,他索性把我两只手都握住了,这才抬头对太师父说话,声音平静:“师父,你吓着她了。”
我手指被抓住,摸不到师父的脉,心里更是着急,语无伦次地:“师父,太师父来看看,不不,师父,师父你让我看看。”
太师父露出一个惨不忍睹的表情,甩着手走过来:“这孩子,看到你话都说不清楚了,走走,先回去再说。”
师父应了一声,太师父走过他身边,伸手拍了拍他,师父人高,这两下都拍在他的胸口上,太师父拍完了也没有停步,只说了句。
“你们老徐家都一样,真能撑。”
师父一直握着我的手没放,太师父走得很快,转眼没影了,他却一点都不着急的样子,犹自与我站在原地。
我一直挣不开师父的手,最后索性拿脸靠过去贴在他胸口,用耳朵去听他的肺声。
师父之前在皇家狩猎那日被毒箭射中肺脉,之后虽然救回来了,但数度咳血,直到大丧那日都没有好透,我是最清楚的。肺脉受损虽非不治,但首重静养,最忌未愈过劳,那日我会因云旗一句话入宫也正是为此担忧,但后来事情的发展根本不是我所能想象的,能活下来已属奇迹,师父将我送回白灵山时我还烧得昏昏沉沉的,即使没有发烧,我也知道这是最好的安排了。
我毕生所愿不过是日日与师父在一起,但如果这愿望可能给师父带来危险,我宁愿走得远远的,然后等他,一直等下去,等到他能够再见我的那一天为止。
我以为听从师父的安排离开京城是最好的,我以为只要我在白灵山安静地等着,总有一天会再见到师父,一切都来得及。
但我怎么都没有想到,师父的伤势会恶化到这个地步,肺中经脉几乎粉碎,断裂的枝条仍能再生,但打碎的瓷,怎么补得回来?
师父并没有身着战甲,我的耳朵隔着软的布料贴在他的胸膛上,师父咳嗽了一声,拿手来挡,胸口微微地震。
我并没有再做进一步的动作,只把身子贴紧他,又用那得了自由的一只手绕过师父身体将他抱住,用力得手指都在抖。
师父将我的脸轻轻从胸前推开,微笑道:“好了,总这么黏人,怎么长不大。”
我难过得……要用尽全力去强迫自己才能不落下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