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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节(第3页)

廊灯高悬,暖光驱不尽低回的霜雪,随袍裾跌宕。说话间就过了一座院落回廊,迎面一队人走来。

凤应歌漫不经心抬眸扫过,定在一处。

对面领头的李管家登时浑身一栗,心说自己什么运道,随便捡了条路也能撞上人。在几步开外那双目光锋利的眼中,他颤颤俯身拜了又拜,“贵人见谅,小的在清理打点院子,不慎扰了贵人,这便退开,请贵人先行。”

说罢领着人避到廊下,一行人在浇头的风雪中弓首以待,等待掌灯照下的煌煌贵胄先行离去。

顾羌挽着水袖停在最末,垂首看阑干下的长形花圃被厚雪掩埋,一丝翠色也不见,生机寂寂。映着团团辉火的檀色廊道上,红玄两色袍尾迤逦拖曳而过,停在眼前。

不知何故,但心有所感,凉意从粘雪脚底附骨爬上。

“将军点了两夜的那个戏子,就是你?”

低冷的声嗓,随着沁进衣内的寒意,教人陡生颤栗。

长剑出鞘声。

薄若冰叶的长剑削乱了回廊此间的浮光夜雾,迅疾在持剑腕上打了一个剑花。众目睽睽之下,谁也来不及阻拦,眼睁睁看着那点淬芒的剑锋破开雪幕,抵去那名男子的喉间。

白雪落上嗡鸣不止的同色剑身。

冰铸的剑锋悬在喉间一线,往上抬他的下颌,“抬起头来。”

在几可凝作实质的杀意面前,什么力持镇定都是虚的。及踝的厚雪将膝骨冻住,颤抖着的喉舌在隔层皮肉的剑锋中,从口中凉到肚子里,唯恐一个动弹不慎,就是血溅三尺的下场。

连跪下求饶都没有余地。

低垂的目光被迫地,从曳地的红玄袍尾掠向刺金攀蟒的大袖,持剑人极高,站在离地三尺的廊道上,教仰望的人几乎折断脖颈。

贵客高高在上,从高眉深眸中漏下睥睨的施恩,俯瞰蝼蚁,口吻轻慢,“也不过如此。”

“殿下。”燕故一上前一步,“殿下初次进城,不宜开杀戒,以免留下话柄。”

“哦?”凤应歌便扯开个笑,头也不回,“不过是个上不得台面的脏东西,死在本宫剑下,是他的福分,合该感恩戴德。这番大功德之事,何人敢妄议本宫?”

燕故一折起眉心,“王爷见不得府中流血。”

长剑嗡鸣,点在深眸中的锋芒从眼尾扫向他,“本宫自会收拾干净,不惹她烦心。”

雪越下越大,快被埋了的顾羌听人言语轻易定他生死,满腹冤屈,深感今年撞了邪祟,早晨刚签了卖身卖命的生死状,晚上又不知缘故惹了尊杀神要取他性命。只等喉间这剑一抹,他便可再去阎王底下按手盖章,结束这啼笑皆非的残生。

但不甘心,不甘心……

一个冤字尚未憋出口,另一列明灯在回廊对面亮起,有人扶栏而立,看向这边,“凤应歌,你是来砸本王场子的吗?”

生死一线,顾羌切切感受到寒毛被割断的冰锋,在刺进皮肉的前一刻停住了。头顶上神色冷凝的杀神,陡然挑起嘴角露出个笑。

寒冰龟裂,春风拂过,未有暖意,反令人毛骨悚然。

“应歌岂敢。”长剑收回负于身后,深眸转去朱袍飞白挟身的那人,深深凝望,“将军。”

长久梦中人,一朝迎面来。

凤应歌在今安任千夫长时被分到营中,做了她手底下一千个兵的其中之一。随后五年,北境七座州城收复的无数战役中,他踏过一步步生死关卡走到她身边,走到统领一方的将军高位。

而后满载盛誉,班师回朝,毅然决然旋入了夺权伺嫡的权势暴风眼中心。

等待他的,是高位上爪钝心明的老虎,是同样在身后野心勃勃窥探的豺狼,是如履薄冰的两年间交加其身的伤痕,和摧毁修补后日久弥坚的盾甲。

这一切,大约都是为了今时今日,此时此刻,这个人,这双琥珀瞳眸再一次专注地看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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