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任府台上位,若没有能给予他们,与上届领导同等,或超出的福利待遇,恐怕想要真正握住这块地方,并顺利实施新政,响应大宁皇帝定制的所有律法,得至少有一段与各路地头蛇斗法的过程,这中间的行差踏错,都将决定江州今后的发展方向。
像前一次动荡那样,倒退几十年,整的江州税务暴跌,累及朝廷户部财库,还是恢复后几大家协理期间,与朝廷继续阳奉阴违,亦或走出合乎皇帝心意的另一条路?
就都在这一次主理江州府务的人选上了!
是以,没有绝对的自信,智商和手腕,近乎无人敢来接手这块烫手山芋,至少在没有整合乱象前,那些老奸巨滑的世家人手,也不会轻易往这里派人,如此空挡期,又需要一个与各方不相干的人,集合出上面所列的所有优点,人选范围面就已经很窄了。
毕衡只维持整顿一个府城,都耗了半多月,以及娄文宇带来的数千兵力支持,他都深感力所不及,若再换来个不通江州内情局势的,能再把刚稳定的局面给搅浑了也说不定,就更别提用最快的时间,把整个江州理顺,并迅速进入日常运转发展了。
府城百姓半月不事生产,有底薄的人家已经吃不住亏空,上街市淘换日常用品和米粮了,倒是因为崔闾那一晚的散财之举,暂时没引起银钱上的恐慌,但日常生活上的影响,已经渐渐让百姓们开始焦虑,守着家门无工可做,更虑上加虑,也就毕衡常年因愁百姓民生,知道什么能安抚他们的情绪,让娄文宇从保川府拉了几船米面来,按平抑价出售,这才算是基本稳住了人心,没生出大乱来。
可其他几个县镇呢?
与几大家联通的党羽要不要清?要不要查?怎么查,查到哪步?内里的百姓民生问题怎么安抚?
想想都头大,毕衡恨不能立刻将手上的府务交出去,他比任何人都着急崔闾的官位,也在奏本里坚定的列出了推荐崔闾的理由。
抛开举贤不避亲一说,他更欣赏的是崔闾身上的那种,适应时局随时应变的手段和能力,只要他想做,就没有他不能做的。
是以,当崔闾抛出土改一事时,毕衡就立即修书一封,追着前头那张奏本,一起往京里送去了。
以他对当今和那位的了解,哪怕他们仍对崔闾的世家背景忧虑,但关于推进新策进程,有助土改实施的实际推动者,都有可宽忍退让的余地。
就算不能立刻以正江州府台位,也会给予代掌之权柄,但能将江州治理出实效,那这个代字就也可以去了。
当今和那位在用人之策上,都没有卸磨杀驴的癖好,是以,他才这样高兴的要立刻把王听澜和娄文宇找来,准备将目前形势分说清楚后,全往崔闾手上移交,真是一日都不想再多管这烂摊子事了。
崔闾被他请了座奉了茶,他这才将目光转向了立在门边上的崔仲浩,崔元逸他认得,崔仲浩却是第一次见,不免奇道,“这就是你家次子?那个走盐贩子家的女婿?”
崔仲浩在大哥崔元逸的带领下,恭恭敬敬的给毕衡行礼,口中呐呐道,“是,学生崔仲浩,见过大人。”
毕衡上下打量了一番他,尔后毫不避讳的冲着崔闾道,“你这次子……倒是差了元逸一截,听这意思,身上也有功名?”
崔闾瞭了次子一眼,点头,“早年侥幸过了府试,背了个秀才身,一肚子锦绣文章,没个实际的,现今叫他在家管修宅院,亲历一番民生苦楚,如此,再若科考,倒也不至于落的一笔空中阁楼。”
崔仲浩脸臊的痛苦,躬身将头埋的越来越低,崔元逸上前见礼,顺势替他解了围,“毕伯伯,二弟与二弟妹夫妻情深,侄儿可否请示,容他去与二弟妹说说话,也好安抚一下她,不至于太过慌乱,再生事端。”
毕衡点头,却并不叫他领人去,而是冲着一旁自己的护卫道,“你带崔家二公子去看看,将孙氏一门单独隔出来,好让他们夫妻说说话。”实则也是放水,叫他们先通通气。
崔闾望了眼次子,沉声道,“与你岳父先知会一声,获罪可大可小,就问他是愿意继续与我崔府有联姻之利,亦或是偏贪一时利的,与我崔氏为敌,嗯,若其冥顽不灵,你可将为父与毕大人的交情告知,让其好好思量思量。”
倒是没说把自己将要得到的身份告诉给人,毕竟旨没到,一切都有变数。
崔仲浩点了点头,望了眼被留下来的大哥,转身就跟上了那带路的护卫。
毕衡将堂内的人都挥了出去,指着堂上的崔元逸叹道,“你养的好儿子,机智又果断,你都不能想到,他识破了怎样一桩秘谋,闾贤弟,你这是真后继有人啊!”
崔元逸在他说话时,便一步步退着站立在了崔闾身边,等毕衡话落,忙谦虚道,“毕伯伯谬赞了,那只是碰巧而已。”
崔闾扭头望了他一眼,转而对上毕衡的眼睛,疑惑道,“什么事?竟这样要紧?”
竟然还扯上了秘谋二字。
毕衡便拢着手遮挡住嘴唇道,“你绝对想不到,严修那老贼没死,还差点在咱们的眼皮子底下,被偷出江州。”
崔闾眉头一跳,禁不住问道,“他没死?可我和雁儿清清楚楚听见的,纪百灵亲口说,她将严修砍了脑袋挂府门口上了。”
那火烧火燎的时刻,崔闾一边要忙着去通知江上水匪突袭之变,一边要应付赶来搅缠的纪臻,听说严修被砍了时,连转道去府台门口看一眼的功夫都没有。
因为,就纪百灵那时的精神状态,他不觉得她会拿这事骗他。
毕衡严肃的板着脸点头,“元逸不是被你派驻守在码头上么?纪臻她漏夜登船,非要立刻将纪百灵和秋三刀带出江州,元逸这孩子多留了个心眼,见他们抬了三副担架子上船,便跟驾船的舵手打了个招呼,等船行至江中心,船上飞来消息,说另一个被蒙了脸抬上船的,竟是奄奄一息的严修,人没死,就是被惊吓的失了语,神志混乱了。”
崔元逸从旁补充,“实是爹的脚伤受的冤,儿就想看看到底是什么人对爹动的手,这才稍稍留意了一下,并没能想到,里面竟然裹了个严修。”
毕衡跟着道,“元逸机警,在发现那人是严修后,就派了箭舟去贴着江心,在那舵手的帮助下,又把人偷了回来,等船过了岸,那边才发现人没了,可惜没有元逸侄儿的渡船手令,她们也催不动人过来夺人,那老贼就落我们手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