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衡愁的直挠头,叹息道,“漕帮那边现在很是仇视咱们,根本不愿跟我们和谈,要让秋三刀抵他们三当家的命,这怎么可能呢?别说我拿不了秋三刀,就是秋三刀自己带来的那些人也不会干看着,两边现在就看谁硬得过谁?”
一不小心就得拼一场血流成河的战来。
崔闾枕着自己的胳膊纠正他的意思,“是你们,不是咱们,我跟你不是一伙的,毕衡,本老爷是当地同胞老乡。”
毕衡怔了一下,望着崔闾镇定的表情,脸上又挂上了那种谈八卦时的猥琐表情,挪动着脚凳直往崔闾身边靠,“闾卿、闾卿卿,你有办法,你肯定有办法,帮老哥哥一把,回头老哥哥定带上厚礼上门酬谢,你说个数,老哥哥倾家荡产也给你弄来。”
他知道崔闾爱钱,这辈就爱藏个金啊银的。
可这回他失算了,崔闾对他的重金许诺不为所动,枕着胳膊悠悠道,“本老爷不要钱,也不要你所谓的厚礼,本老爷要你一样东西。”
毕衡愣了一下,往袍服里上下摸了一把,“要啥?我身上啥都没有啊!”
崔闾顿了一下,或者说顿了有一柱香的时间,方开口道,“你如果能拿下江州的治理权,皇上会赏你什么?”
毕衡想了一下,沉吟道,“会赏我江州三年赋税的一半。”
崔闾看着他,接道,“你还想着修渠挖河引水呢?”
毕衡点头,“这是我一辈子过不去的砍,三年赋税的一半,至少有八百万两,闾卿,有了这个银子,我至少能为和州引去一条喝水的渠。”
崔闾盘算着手头上的现银,发现全起底出来也没有八百万两,他抵不出这笔银子,一时便噎了声气,可毕衡还在催促他,“你要什么,尽管说给哥哥听,但凡老哥哥能替你办的,定帮你办到。”
“我……”崔闾抬眼看向毕衡真诚的眼睛,歪了下脑袋,扣着床铺上的被褥织线,轻声道,“要你用这次的奖赏,给我家,给我崔氏一门,换个免死丹书劵,可么?”
毕衡以为自己听错了,脖子直往崔闾面前靠,“你说什么?换个什么?你说清楚点,换什么?”
崔闾抬眼望着他,眼中血丝汇聚,“丹书铁劵,可以免死的那种,毕衡,你愿意拿这次的泼天大功替我换一个么?”
事情发展到现在,崔闾已经掌握不了后续走向了,只要十天之内有人印证了李雁的懵懂之言,成功以男身孕嗣,那么他梦里看到的灾祸,会改走另一种方式,这虽然貌似影响不到身在滙渠县的他,可他总有种感觉,会有另一股力量,推着他们崔氏,走上既定的结局。
就好像被编好的结果,无论中间发生什么,结果不会被影响,他家的这个结果,就是这种的,被特定编好的。
毕衡有些愕然,有些呆愣,定定的望着他,看着崔闾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疑惑的问他,“你要那个干什么?闾卿,本朝没有颁过这种东西,当年跟随太上皇打天下的那帮人,凭着那样大的泼天功勋,也没人得到过,太上皇眼里,就没有这种东西,他奉的律法,没有荫封一说,功不惠及子孙,一代而止,再荣誉之家,子嗣犯了错,也得受罚,所以,你说的这东西,我实在……是弄不到的。”
所以,别看纪百灵和秋三刀行事这样蛮横,可他们的官身,确确实实是凭自身本事得到的,只不过心里的优越感,让他们在心态上抬高了自己,也过于看低了旁人。
崔闾有些丧气,叹息一声,抹了把脸强撑起嘴角,“算了,你就当刚刚听错了,或者是我自己在乱发癔症,胡说八道的,忘了就是。”
毕衡皱眉,又凑过来仔细打量崔闾,摇头,“不对,闾卿,其实我早有疑问搁心里了,你是怎么凑巧派人救的我?又是为了什么出的滙渠县?还那么冒失的挡在激烈争执的严修和纪百灵中间,你一向不喜出头的,更不会把自己置于危险当中,如果我当时没有及时赶来,你要怎么办?你一个只有举人功名在身的人,要怎么在那些人中间周旋?一个不小心就把自己搭进去了,所以,你当时做事时肯定是有目地的,崔闾,我们虽然有二十几年未有交往,可在老哥哥的心里,从未拿你当外人,也没有与你见外过,你现在给我解释解释,你做那些事的用意?又是怎么掐准了我会陷在漕运码头?”
崔闾哑然,他当毕衡被诸事忙翻了脑袋,不记得找他对峙个中细节呢!
“我……我……”望着毕衡紧紧盯着他的样子,崔闾脑中急转,半晌才道,“巧合而已,呵呵,纯属巧合。”
毕衡一脸你接着编的样子,明显不满意这个答案,崔闾只得强装镇定,继续道,“我族里出了个背弃家门的叛徒,我作为族长,自然得将人拿回来问罪,再有我家小五想要去北境发展,我帮他收拾东西时发现漕运码头那边收的过水钱太不合理,于是……咳,于是就想能不能往里参一脚生意,这样我就能省下不少钱了……吧?”
崔闾越说越觉得自己说的有理有据的,脖子也挺的笔直,一副你随便去打听的笃定感,毕衡明显感觉他在骗他,可看崔闾这模样,再逼问怕也问不出个真相,于是就摁下了质疑的话,想着以后等腾出手来,自己亲自派人去调查调查。
丹书铁劵,一般人绝对想不到要这东西,崔闾也从来不是个会提过分要求的人,能叫他想到要这东西的,定然是他或整个崔氏有祸至。
可他们全族窝在那个穷沟沟里百年余,外面朝代更迭都没引起他们内部动荡,怎么这时候倒想起来要丹书铁劵了?
有问题!
崔闾身上指定有问题!
正想着,就听崔闾道,“漕运码头靠内河的仓库,存了一库的北境精工农工用具,他们每日限量出售,且价格高昂,江州普通百姓除了官造办这处渠道,便只能从他们那里购置,你若想有能与他们坐下来好好商谈的机会,就派人拿了那处仓库。”
之所以现在给钱谈不拢,是因为他们有余地有退路,只要派人掐住了他们的咽喉,断了他们的退路,在钱财和义气之间,活人自然该懂得怎么选。
毕衡一愣之下激动的两掌相击,吓的李雁迷迷瞪瞪睁开眼睛,嘟囔道,“吃饭了么?”
崔闾瞪了他一眼,“你动静能不能小点,看把孩子吓的。”
说着安慰李雁,“没到早呢,等到了爷爷叫你,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