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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节(第2页)

元澈现将议奏收好,闻言微笑道:“水利既成,课税有输,想来邓将军也是闻之欣喜,若能如此,华亭善治,陆中书不妨举一人补任县令吧。”

太子既已表态,魏钰庭自退其后。但面对如此颓势,也并非人人冲退,此时已有同僚出言相讽:“织水成网,以家载国,各家垄断赋税捐输,如此倒称得上是共享国运了。”

陆昭也不客气:“我受国家之命,自然与大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我俱是如此。若世家得称国盗,那寒门也必为蛀虫。”

这桩口舌官司,元澈对胜败连想都懒得想,不过偶然间他也窥得陆昭言语中暗藏的那分深毒。然而在刀锋斩玉般的凌厉后,沿着话锋的最痛处,也总能见到她奉与所有人最深沉的慈悲。

第195章盛德

九月中,大军已修养完毕,然而尚有不少议奏需要商讨。如今各家已将用于捐输的粮草准备出来,王济不再台中,因此具体数额由陆昭作以记录,备留在中枢。根据这份名单,台中最终会给出捐输人家以封赏加官,此时,远在汉中的王济也意识到,陆昭已滴水不漏地拿捏住了凉州的人事权。

“未曾想离台半月,早已换了人间啊。”清晨,王济一边将穿了多日的丧服换下,一边听着金城来的亲信汇报着大小事宜。

这世上有太多的趁你病要你命,褚氏横死乡里,作为未来媳妇的家公、王叡的父亲,他不得不赶回来压住局面。然而对方却抓住了短短的空期,在行台频频动作,直接将整个凉州的世族集团完成了利益整合,而王氏已被屏蔽在外。

换好时服,王济回到案前,将亲信抄来的捐赠名录仔细阅览,当看到第一行时,便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顾承业单次捐输便已有百万斛。王济皱了皱眉,问在身旁一直屏侯的掌事:“邹伯,我家此次预备捐输数额为多少?”

“算上此次缴获张、杨二家的,合共六十万斛。”邹伯在王府任事多年,也是精明强干,汇报后也为王济提供了旁支细目,“不过这只是汉中一郡,阴平、武都尚可再匀二十万斛。不过阴平侯那边为防蜀国,只怕不能如数支援到。”

王济脸色阴沉,若不能在捐输之中拔得头筹,那么以目前的形势很难挽回太子方面的颓势。“再去联络各个郡府,结算所有账目,若有存余,可先前往蜀国边境购粮。”粮价总会涨上去,提前购置,也算是战略储备。日后这笔账,向行台报备也好,与中枢分摊也罢,都能圆过去。

“是。”邹伯得令之后,匆匆离开,汉中方面不需要他太多安排,如今还是要前往阴平侯府。

“父亲。”恰值王叡定省,数日奔波,王叡也比往日清减稍许。先前他单骑沿褒斜道追褚家人至扶风,路途劳苦,最终仍然未果。

“子卿?”王济见到儿子显然有些惊诧,继而不乏有些薄怒,“怎么?是褚家人不想商谈,还是你未尽礼数?”

“孩儿怎敢无礼。”王叡解释道,“孩儿从褒斜道北上,已入扶风,然而褚氏却被另一人家请入一处庄园做客。孩儿探访庄园,周遭人说这是陈留王氏所购的一座新园。孩儿缕拜而未见,园林戍卫也不轻言主人姓名。孩儿苦等五日,得知褚氏族人与那庄园主人俱已入长安。是否是陈留王峤……”

阳翟与陈留俱在关东,如今汉中王门局势倾危,阴平侯联络北平亭侯共同挽回,也不是不可能。如今在长安且能与褚家会面的,只有尚任中书监的王峤,或许北平亭侯有意与崔谅联合,所以刻意亲面褚家陈明利害?若是任中书监的王峤,倒的确不必面见自己。甚至王叡自己也不确定,是否是祖父或父亲出面,要把他从褚家这件事中彻底择干净。

王济自己并不知道内情,连忙勒令下人去阴平侯处请示,然而得到的答案也是令人惊诧,自己的父亲并没有联络过王峤亦或是北平亭侯等人。甚至北平亭侯曾有来信,问是否是他们对褚氏的联姻有所不满,或是意不在东方,语气中大有怀疑以及责问的味道,显然也是受到陆昭所做辞赋的影响,进而对汉中乡斗事件产生了一层阴谋的观感。

“计差矣。王峤或已被陆家拿捏。”王叡颖慧敏锐,最先捕捉到了长安的异样,或许北平亭侯仍有在渤海王处经营的想法,但是长安的王峤则很大可能是彻头彻尾的陆昭派。

如今褚家可以说是被陆家截了胡,而原本由自己串联司州、长安与益州的想法,也因此悬丝将断。以往,他尚可用自身巨大的威望来维持,但如今自己的声名也跌了数许。一旦处理不当,不仅连手中的使持节日后要被台中或崔谅加以利用,连洛阳可能也难以立足。

王济此时思路也渐渐明晰,叹道:“如今中枢诏令各方捐输粮草,也只能在这件事上看看有无转圜余地了。”

想至此处,王叡也是对陆昭怨念连连,原本自己布局连策堪称完美,却因折于王泽之手,随后整个局势的走向便是错漏百出,令他也疲于应对。他甚至深恨当初就不应该帮渤海王把封陆昭为渤海王妃的诏书交给崔谅,与其换一个使持节,倒不如直接换一个赐婚的诏书。

王陆两家强强联合与崔谅串通,包围关中,易鼎谋国,地利人和无异于司马宣王,而且由于陆家在扬州以及陈留王氏早年吞并周、蒋二人的势力,连淮南三叛都能省了。

不过,当时他隐晦表达这一设想时也是被陆家与陆昭本人拒绝,可见陆家所图也是不小,至少不愿意在王氏占多的局面中甘为骥从。

“陆氏深心幽险,不似善类。”

听到儿子评价陆中书不是好人,王济心里倒是一乐,如同听老悍匪骂别人偷鸡摸狗一样,也不知道哪里来的立场。

不过对于儿子能在同龄人手里栽一次跟头,王济心里也不觉得很吃亏,年少栽永远好过老年摔,前者轻伤,后者殒命。“这是行台那边各家捐输的详细数目,你既然来了也看一看,是否有可以施为的地方。”

王叡接过这份名目,忽然疑问道:“父亲,这份名录是否是陆中书故意示之?”

王济闻言也不由得心生疑窦。王叡继续道:“若是陆中书有意和我家对垒,如今当把明细藏好,以防我等筹措压住顾承业,从而占据首望。要知道,这一百万斛虽然数目巨大,但对于我家来讲,若是用强,并非凑不出来。”

王济此时也有了眉目:“这个名目是要逼我们去凑的。”

王叡应是:“如今行台的封官都没有定下来,她想必也是在等。行台缺粮,非一家所能承担,与其事后给王家更大的官来换取粮草,倒不如现在拉我们上岸。最后损失也不过是顾承业的首望而已,本来以顾承业的资历,还是难任一署之长。”

“既如此……”王济略微沉吟。

“既如此,父亲不如暂时归台。”王叡道,“百官大封,没有尚书令也是难以正名,借此也可亲自和陆家谈一谈。粮草我等倾力筹措,褚氏那边原本预备了银钱大殿,想来也不必在花出去了。褚氏那里已无回旋余地,倒不如将余力用在行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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