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敢想象,在这样对珀金而言陌
生而危险的环境中,他究竟是如何生活的。
他没有倚靠,只能咬牙在角落里独自舔舐伤口。
在这之后,他甚至还要花心思照顾病弱的母亲。
温黎心底泛起一阵细细密密的疼痛。
感觉仿佛有一个被刻意遗弃的名为“委屈”的孩子在身体的每一个角落里用力呐喊。
它察觉到身体主人已经更换,正用尽全力地吸引着她的注意。
她将这一阵汹涌的情绪压下去,声线不自觉也有点低沉下去。
“既然这样艰难不易……”
温黎看着女人的脸。
“您为什么不带着珀金大人离开神国,回到人界生活呢?”
那样他们都不会受到任何人的欺凌,身体也不会被神力震荡波及日日侵蚀,每况愈下。
说到“离开”二字,温黎发现女人脸上的神情瞬间变了。
先前那些心痛怜惜就像是从未出现过一般,风过无痕地消逝在她脸庞上。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迷幻一般沉醉的神情。
“离开神国,我此生可能都无法再次见到珀金的父神了,他也更加不可能想起我……”
温黎有点接受无能地皱眉。
就算是留在神国,众神之主也不见得会想起她啊。
这简直像是恋爱脑走进现实。
——只是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几乎不可能达到的幻想,就要用珀金日日注定承受的痛苦作为代价。
而她则对此看在眼里,或许真的心痛过。
但这种心痛却远远无法掩盖她本身的谷欠望。
所以她选
择对降临在珀金身上的苦难视而不见。
无动于衷。
*
温黎心情复杂地从房间里走出来。
她知道她改变不了珀金生母的观念,所以没有再继续那个话题,而是挑了几个珀金日后在魔渊中大杀四方的故事说给她听。
她说到她危难时珀金于千钧一发时神降救她于水火,说到他平日里高高在上矜贵又龟毛,偌大的神宫中女仆都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生怕惹怒了他。
金发女人微笑着听了很久。
她的神情很专注很认真,眼底光彩流动,像是即将油尽灯枯灰败的油画上最后一点亮眼的生机。
自始至终,她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安静地听着。
说到最后,温黎有点好奇地问:“您难道不好奇自己的结局吗?”
她说到的每一件事,都与金发女人无关。
女人十分坦然地说:“在那个时候,我应该早已经死去了吧。”
她早已经预料到了这个结果。
是她自己将自己锁进了进退两难的死路。
她只愧对珀金,将他无知无觉地带到世上。
带给他痛苦,她却无能为力。
“人类和神明在一起,美好的一面只会出现在故事里。现实中,却只剩下长久的痛楚。”
“我早晚会死去,而他却享有漫长无尽的生命。”
说完这句话,金发女人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尽管早就知道结局,可她还是放不开。
曾经她午夜梦回时,唯一放不下的就是珀金。
但现在,她这一桩心事也了却
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