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乌玲玲走后,闻溪又在魔音宗剩下的弟子里找了找,确定郗梦没在里面,也没有跟她相熟的人后,只能先回宗门,之后再另行打算。
“唉!”
洞府内,玉玄一边揪自己的胡子,一边看着跪坐在下方的大弟子一声一声地叹着长气。
从前见徒弟受火毒灼身之痛所扰他愁。
后来看着可爱活泼的小徒弟变得一副冷冷冰冰的模样他还愁。
到现在,听到对方半途改修道法,还说要跟人结誓他就更愁了。
闻溪身段端直,面色沉静:“师父?”
玉玄瞧着单纯的徒弟,又叹了一口气:“小溪儿,你自己说说,这才出去几天,你怎么就把自己给弄成这样了呢?”
功法破了,金丹碎了,就连人也被骗走了。
玉玄心中滋味杂陈,难以言喻。
“师父。”闻溪沉下目光,眼中升起一丝愧疚,“徒儿不孝,辜负了师父的期望。”
“诶唷。”
玉玄一听这话没留神把自己胡子拽下来一根。
闻溪忙倾身问道:“师父,您没事吧?”
果然是变了,现在还知道担心他。
玉玄心里更复杂了,虽只是一个倾身都动作,却体现出一丝人情味儿,恍惚又让他看见小时候那个热情活泼的小徒儿,而不是如今这个永远一副理智冷淡表情,不懂体谅人的徒弟。
高兴之余,玉玄又忍不住担心,面上纠结道:“小溪儿啊,师父不是责怪你,只是担心你。无情道再不好,但也不是你说不修就不修的理由。更何况,那个劳什子极情道,你可见几个人修得了。还是为一个不知底细的人修,若那人是骗子你当如何?或是对方日后变心你又当如何?莫不是又要破一次道法?那人当真值得你为他这般舍命?”
说到后来,语气已不止是严厉,更是恨铁不成钢。
“她不会。”闻溪表情执拗,回答玉玄的问题,“值得。”
玉玄一瞧他表情,顿时想起这个徒弟的性子有多固执,随即换了一个角度劝道:“即便他不会,那你可想过你自己的情况,若没有功法压制,日后火毒发作你当如何?能否承受那份痛苦?”
闻溪几乎没有犹疑,语气坚毅道:“我能。”
玉玄:“……”
行吧,除了执拗以外,对方的心智自小也比常人坚韧,若不坚定也不会活到现在。他不该怀疑徒弟的决心,但这毕竟是他从小养大的徒弟,玉玄心中不忍。
直的不行,那便采取迂回手段,从其他方面入手。
玉玄找茬道:“按你说的,他可是魔修,自古仙魔不两立……”
闻溪微微皱眉,不甚赞同地看着他道:“师父,您自小便教我做人做事当不拘泥于世俗眼光,一个人的善恶也不是由她的外表身份来决定,而是要听其言、观其行,不可轻易下定论。您如今怎么忽然便有了身份之见?”
听着徒弟暗含指责的话,玉玄略有些心虚,气势不由弱了两分:“我那不是担心你被人骗了吗?虽说魔修也不尽是些穷凶极恶之徒,但他们惯能装,徒弟你涉世不深,最容易被他们的花言巧语所蒙骗。”
“师父,我不傻。”闻溪盯着对方看了两眼幽幽道,“而且您应当知道我的本事,她不是坏人。”
“……”
玉玄欲言又止,心道你不傻,但笨。
这徒儿心眼打小就实,认定了的事轻易不会回头。
他还记得闻溪小时候,自己带她去天机阁,一个小弟子逗她说石头里能生出鱼。闻溪便在那块石头前面苦守了三天,直到对方心里过不去,主动承认是骗她。
但闻溪当时已然认定了石头生鱼这件事,是以对方的坦诚不仅没能说服她,反惹恼了闻溪,当即揪住那小弟子的衣领子,硬说对方把自己的鱼吓跑了,要人赔。
两人年岁相仿,身形相仿,修为上闻溪略低一筹。
按说闻溪胜算不大,实际那小弟子却没占着半点好,不止没占到好,反而因着试图反抗而被闻溪从揪着的姿势换成按在地上。
小肚子原是天机阁一位长老的后辈,自小便因天赋出众被长老养在身边娇宠着,不过比闻溪大一两岁,也是个小娃娃,哪见识过这个阵仗,登时吓得哇哇大哭起来。
这一哭惊动不少人,最后闹到玉玄与天机阁阁主面前。
玉玄初时还想自己毕竟是来求人的,不好闹得太难看,于是主动劝说闻溪,试图说明对方只是跟她开玩笑。
但闻溪就一认死理的,听不得这个,当即也跟着哭。
哭就罢了,偏她那时还不能掌控自己身体,一激动体内火毒失控,整个人顿时被火毒灼得直在地上打滚。
七八岁的小娃娃,被疼痛折磨的不成人样,术法跟着一起失控,火星胡乱地往外甩,落到地上、人身上,瞬间燃起一片片火光。
没人忍心指责她,也没人敢指责她。因为玉玄在他们发声之前先一步发话,誓要倒打一耙,将错处全赖在天机阁身上。
徒弟无赖,师父更无赖。
最后,面对这对无耻的师徒,天机阁只能咬牙忍下屈辱,由那小弟子的长辈从自己宝库里拿出一件石生鱼的玉雕送予闻溪才算罢。
除了这一件。
闻溪八岁时,万剑门的白鹤剑尊来宗门拜访,顺嘴跟她吹嘘了一句剑修是所有修士中最强的,于是她便一股脑地入了剑道。
后来,那老头子被玉玄狠狠揍了一顿。
十岁时,有人说了一句剑池可以体悟到剑意,于是她便三年如一日地去剑池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