茗月不愿理睬她,放下汤碗后转身回到祠堂里边。
易茗星气冲冲地快步走来,站在祠堂门口嗔骂道:“阿姊这又是在生我的气了?我可没有得罪你,你摆什么脸色?”
茗月背对着她,冷言回应道:“祠堂乃易家圣地,不容许无知者在此喧哗!出去!”
“你!”易茗星怒火中烧,疾步跨入门槛,走至茗月身后,正欲伸手掌掴她。
这时,祠堂外的庭院传来凌厉的斥骂声:“孽障住手!”
她又有身孕了
易太傅拄着拐杖蹒跚走来,赶在易茗星动手前制止了她。
“阿父竟然说我是孽障?阿姊当众忤逆您,都不见您骂她孽障,我方才不过是吓唬吓唬阿姊,还没真的动手,您就这般斥责我?阿父您真偏心!”
易太傅翘起拐杖底端轻拍她后肩,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训斥道:“你目无尊长还有理了?你阿姊犯错,理应由为父来处罚她,你一个小辈有什么资格训斥她?更何况祠堂乃清净之地,不许你在此胡闹,星儿你先退下。”
“阿父您真令我心寒!”易茗星一脸不赌气,哭丧着脸跑了出去。
祠堂内瞬间安静下来,茗月闭眼跪坐在蒲团上,对着列祖列宗的令牌,双手合十的默念祈祷。
她知道易太傅就在她身边,但却不愿睁眼去看他,更不想和他搭话。有些人即使无法对其恨之入骨,但也绝不能轻易原谅。
“月儿,你愿意同阿父说几句话吗?”
易太傅低伏着身子轻声问道,他那低声下气的语气与那日当众训斥她的时候判若两人。
茗月继续闭眼默念,一声都不愿吭。
坐在她身旁的易太傅连连叹息,他对着前妻简氏的牌位自言自语道:“你我阴阳相隔已十年,这十年来发生了太多的变故,为夫也苍老了不少,说不定过不了几年也要下去陪你了,等到为夫下来的时候,蓉儿你该不会已经认不出为夫了吧?”
情到深处难以自抑,易太傅掩面落泪,每一声啜泣都像是是在忏悔十年来自己对简蓉母女的亏欠,每一滴老泪都仿佛在求茗月原谅。
“月儿,阿父不是刻意要隐瞒你那些往事,而是不想你想起那段痛苦往事后,会像儿时那样曲解阿父的用意,不管何时,阿父从未想过伤害你,你要相信阿父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疼爱你。”
茗月终于睁开眼,双眸似深邃湖底,不见任何光亮,只有无尽的失望。
她冷笑道:“用伤害别人的方式来疼爱我?阿父您的道德底线呢?您有想过您伤害的人是我在乎的人吗?不管是小狼,还是阿母,您曾经都深深地伤害过他们,如今阿母已死,小狼也被赶走,您还有什么脸面来求我原谅?”
易太傅举着几根香正想给简蓉上香,茗月突然上前夺走他手里的香火,“在没得到我和阿母的原谅之前,您还是别给她上香,我怕她在那边怨我。”
“月儿你这说得是什么话?为父给自己的发妻上香有错吗?”
“我不敢说您有错,但有些事咱们必须得当面说明白,您若执意偏袒丁氏母女,那就不要再假惺惺地给我阿母上香,阿母她受不起,不,她根本就不想受您的香火!”
茗月指着门口对他作出‘请退’的手势,毫不客气地说道:“如果阿父不是诚心来求我原谅的,那就请回吧!”
“你真的要逼阿父在你和星儿她们之间做选择吗?月儿,你怎能忍心这么对你阿父呢?”
易太傅虽然早就清楚茗月自儿时起就潜藏着固执的犟性子,但随着阿母离世,长大后的她明显收敛了不少。
他以为茗月还是和之前一样是个听从父命的乖女,可自打她从狼牙山回来后,她竟然变得比儿时还犟?而且还为了一个陌生男子与家人作对,这一切都是他无法理解的。
“阿父请回!”
茗月没有多大耐心与他做无谓的争执,她也看出了父亲这次主动前来示好只是缓兵之计,他心里根本就没怀疑过丁氏他们。
易太傅起身后,茗月以袖拂扫他方才坐过的蒲团,表现出十分厌恶的样子。
自他走后,这接下来的两天都不曾有人来祠堂打搅她,除了那些送饭食的婢女,她们也只敢将食篮放在门槛边上,没有茗月的允许,谁也不敢轻易进去。
这期间,三姑母易琦兰还会偷着送来细软棉被,怕她夜里睡祠堂会着凉。
姑母除了送东西,有时还会留下来和茗月说些体己话,时而会劝说她两句:“父女俩哪有什么隔夜仇?阿兄虽然有错,但他总归不会想害你,你若真的与他断了父女关系,那岂不是正合丁氏的意么?”
每当提及阿父的事,茗月都会刻意回避。
易琦兰也无奈,之后的几次都不再提及此事了,直到有一天夜里,她来看望茗月的时候突然告诉她:“月儿,丁氏她她又有身孕了。”
茗月愕然一惊,不可置信地望着姑母,不解地摇头,她阿父年过半百的年纪,再加上前些日子旧疾复发,身体早已大不如从前,怎么可能让丁氏再度怀上子嗣?
“是真的,姑母我今日亲耳听见邢大夫说的,前两天丁氏精神不佳,食欲不振,吃啥吐啥,阿兄还以为又是什么邪气入体,准备请望余法师再度出山作法驱邪;你大姑母一眼看出了她那像是害喜的样子,于是请来邢大夫把脉,果真把出了喜脉,你说这离谱不离谱?丁氏这个半老徐娘居然还能怀上孩子?这事我也不信。”
易琦兰说起此事时,义愤填膺,仿佛下一秒就要去验证丁氏身孕的真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