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火光漫天,热气和浓烟灼疼了她的眼,茗月咳嗽得厉害,浑身都火辣辣的疼,即便身边的人怎么拉劝她,她依然执意要冲进火海去救狼孩。
“月儿阿姊?阿姊?”
睡梦中的茗月被一句清澈的男声唤醒,她猛地睁眼,大喊着:“小狼别死!”
朦胧的双眸还透着惊惶未定,她的眼角淌着未干的泪,泪痕从眼角滑至耳根。
“月儿阿姊是做了噩梦吗?怎么还伤心落泪了呢?”
茗月抬眸望去,只见易茗晟一副老实人的样子恭敬地站在她面前,嗓音轻柔似涧溪,双手揣袖端在腹前,显得有些过于谨慎。
她侧着身子,不让旁人瞧见自己这落魄的流泪模样。
“你还认我这个阿姊吗?”
“月儿阿姊这是说的哪里话?你是我最敬爱的阿姊,你比星儿阿姊更关心、疼爱我,这些我都不敢忘,所以当我以为你真的不在了的时候,一直依赖的靠山就这么倒下了,我比任何人都难过。”
易茗晟边说边抹泪,情真意切的样子竟让她开始心软。
“那阿父他们呢?他们是真的伤心,还是说他们只是表面做做样子,实则内心里巴不得我早逝呢?”
他慌忙摇头否认:“不不不,阿父也很心痛,否则就不会一夜之间白了头,他那双老腿本来病到连站都站不起来,一听说卢管家带回了你的消息,他强忍病痛日夜不休地赶回了长安,赶回来见你最后一面。”
易茗晟表情诚恳地看着她,见他那不敢有半句虚言的模样,茗月无奈叹息。
这个弟弟虽也是丁氏所出,但他和易茗星那嚣张跋扈的怪性子不一样,他倒是和太傅年轻时的温文尔雅气质有几分相似。
况且他素来也十分敬重她这个长姊,当易茗星唆使他欺凌茗月,他宁愿自己被她打骂,也不敢听令去欺负茗月。
所以茗月对这个年幼的弟弟会心存不忍,哪怕是恨丁氏母女入骨,也不会将恨意迁至易茗晟身上。
“阿姊心情舒坦了些么?阿父他们还在前堂处理棺中女尸一事,他让我来请阿姊过去,说说这女尸到底是怎么来的?”
该来的总要来,她正想与他们对峙。
茗月浅拭眸中泪,跟着易茗晟来到灵堂前,众人已经在那边等候她多时,就等着她如何解释自己‘死而复生’之事。
她款款落座,丁氏与易太傅端坐在她对面的交椅上,两人身后分别站着易茗星和卢管家。
她的几位姑母也端着圣母脸坐在一旁,毕竟不是她们自个儿家事,坐在这儿纯属旁听,根本没有说话权。
易太傅率先发言:“月儿,你能安然无恙地回来,阿父深感欣慰,这段日子苦了你了,你告诉阿父到底发生何事了?既然你被山匪掳去?为何咱们的人前去搜救时,只发现被烧毁的贼匪营寨,却不见你的踪迹呢?”
“阿父您不应该先问我为何会半路遭遇山匪么?”
茗月抬手指向对面不言不语的继母丁氏,盯着她那张忽白忽青的脸,问道:“我有一事想问丁夫人,当时咱们一行人遭遇山匪劫车时,您做了什么?为何偏偏只有我被人掳走,其他人却安然无恙呢?”
丁氏的表情有些尴尬,她反驳道:“谁说其他人都没事?咱们一同随行的几位婢女和小厮也惨遭贼匪毒手,葬身于狼牙山脚下,当时的我都懵了,拼命地让车夫赶马,但还是被他们追上。后来我心想山匪不过是劫财罢了,于是将马车上的珠宝财物都给了他们,乞求他们放我们一条生路。”
“然后呢?”茗月揣手抱胸,端着一张质疑的脸,凌厉的眼神死死盯着她,她倒要瞧瞧这蛇蝎妇人还能怎么编?
“后来的事你不也知道么?你不愿将身上的翡翠玉交出来,山匪一怒之下将你掳走了。”
“当真如此吗?”
茗月又转眼看向卢管家,试图从他的脸上看出一点儿心虚的神情,然后这老狐狸藏得太深,无论旁人怎么说,他的脸上波澜不惊,看不出任何表情。
“老卢管家,除了阿父以外,我最敬重的便是您老人家了,您进府跟随阿父也有几十年了,也算是看着我长大的,府里上下谁人不知晓您为人正直,一定不会说谎。那我想问您一句,当时您派人去山上找我的时候,您都看见了什么?”
被问及此事,卢管家躬着腰身,垂首答道:“不瞒女公子,老奴前前后后派人上山寻人不下十次;可狼牙山毕竟是人烟稀少的野岭,咱们的人对地形不熟悉,前后也多次迷失了方向,险些回不来。即便如此,他们也始终没有放弃寻找女公子您,至于上山后看见了什么,这得问当时被派上山去的易府护院了。”
卢管家招手唤来府里的两位年轻力壮的护院,“你俩给女公子细说当时都看见了什么?”
两名护院相视一眼,开始回忆起当时的情景。
由于他俩是易府里身形最为猛壮、身手较为敏捷的两位,所以每一次被派上山去的都是他二人带队。
第一次上山时是正午,他们在半山腰的茂林中迷了路,莫说找人了,连下山的方向都找不着,后来还是歪打正着找到了下山的小径,一无所获的他们匆忙下了山。
第二次上山前,他们在山脚下的村庄找了一位当地的老汉儿帮忙带路,一路上听老汉讲述狼牙山的来历与传说。
听说狼牙山有狼群出没,这可让那些害怕山匪的护院们更加恐慌。
所以那一次上山后,他们虽然找到了山匪的营寨,但还没敢靠近就发觉丛林中似有狼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