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的狼孩能够在四面都是火海的情况下逃脱,那么今日的狼王要逃出围攻他的刀山就更不是什么难事了。
他的狼群是狼牙山最凶猛的兽,杀死这帮人比斗豺还容易,只不过茗月不许他杀人而已。
狼王蔑视着眼前这位同样自称‘孤’的男子,深藏脑海中的久远记忆如深海水泡一点一点地浮现。
“孤记起来,原来是你!”
弄疼你了?
十年前,被小茗月和阿母救下的狼孩起初还被藏在城郊的易府别院,后来见他野心褪去了不少,不再像一开始那样以爪牙示人,茗月才恳求阿母带他回府。
她为其取名‘辰旭’,教他双腿直立行走,教他说话识字以及人类的礼仪,为的就是不让别人发现他狼孩的身份。
毕竟在多数人眼中,狼孩和山林中的野兽怪物无异,是不受人待见的。
当初他被猎户抓来,困在斗兽笼中向路人展示,人前鞭笞他,人后凌虐他,利用狼孩的特殊身份来牟取利益,根本就不顾他的死活。
那段痛苦的经历是狼王的毕生的耻辱,所以他才会憎恨人类。
狼王初到易府时,小茗月将他藏身于少有人经过的柴火房。怕的就是莽撞得到狼孩无意间伤了别人,同时也怕那些不待见他的人伤害他。
他白天被关在里边,夜里无人之时才会被小茗月放出来。
桀骜狼孩不懂茗月的苦心,只知自己成天被人关起来,这和当初被囚于困兽笼中有何区别?
狼孩趁周边无人时,想着法子逃出去,他想念他的狼兄狼姊,也想念如生母般抚养他的老狼后。
他当时以身换回老狼后那日,老狼后被猎户虐打得浑身是血,耳后那雪白色的皮毛也被染得樱红。
只要想到受伤的老狼后,狼孩就恨不得立马逃出这四面都是墙的鬼地方。
但若是想起那个救他于牢笼、授他以礼的女孩,他内心又有些不舍。
被关在柴火房的狼孩每天就是呆坐在干柴堆里等待天黑来临,因为只有天黑过后,庭院里来往的脚步声才会越来越少。
也只有那个时辰,小茗月才敢偷偷带着食物来看他。
然而不知从何起,他白天里时常会听见远处传来孩童的诵读声。
前几日是在前院,他只能依稀听见几句“孔子曰”,后来诵读声又出现在了后院,就离他被关的柴火房几步之遥。
好奇心作祟的狼孩眯着眼从门缝里往外瞥,他看见一个和他身高相近,年纪相仿的少年,单手捧书,一手背在身后,颠头晃脑地念着书。
他只念了两段,就听见茗月跑过来喊着他:“殿下为何会在此?前院才是书堂,这里是府里下人待的地儿,有些脏乱,怕弄脏了殿下的锦衣。”
“孤不觉得这儿脏乱,倒觉得此处安静,是个念书的好地方。”
狼孩听见两人的对话,正欲揣测少年的身份,却见他突然将书本放下,挽起茗月的手,深情款款地望着她似水般的明眸。
“月儿,明夜的上元灯会,你想去吗?孤明儿个偷偷带你溜出去。”
“多谢殿下好意,阿父若是知道我不经他允许就偷跑出去,只怕会打断我的腿。”
茗月瘪了瘪嘴,一副想去又不敢去的样子,看得太子心疼不已。
他正欲揽她入怀时,当时还是侍妾的丁氏恰巧从前院走来,看见这俩孩儿牵手拥抱的,面色大惊,喊道:“月儿女公子休得冒犯殿下!”
她疾步赶来,拉开茗月,逼着她跪在当时还只有十岁的刘殷岫面前,“太子殿下恕罪,茗月女公子年纪尚小,不知礼仪,不慎冒犯殿下玉体。”
“女公子还不给太子殿下道歉?”
茗月觉得委屈,她明明什么都没做,却还要被逼着下跪道歉?
更何况刘殷岫虽贵为太子,但两人私下交好,她一直将他视作兄长一样尊敬,怎会有冒犯之意呢?况且太子本人都还没生气,丁氏这个通房侍妾有什么资格管她这个正妻的嫡女?
刘殷岫对此并无多言,只道无碍,遣退丁氏后,他才急忙扶起茗月,不惜蹲下玉体帮她掸去膝上的灰尘。
“月儿,跪疼了吧?孤帮你揉揉。”
茗月受宠若惊,后退半步不让他碰。
“殿下这么快就忘记丁小娘的话了吗?你我身份有别,臣女不敢越界。”
她越是不敢靠近,太子便越想接近她,他趁着无人之际,试图再度拥她。
殊不知这一幕被藏匿于暗处的狼孩瞧在了眼里,狼孩不懂两人之间究竟是何关系,他只以为这位被尊称‘殿下’的人正试图侵犯他的恩人。
他愤怒地拍打着门扉,如困兽般发出凶狠的嚎叫。
狼孩的声音惊动了门外的两人,惊愕的太子呼喊道:“那里边是什么?怎么会有狼?来人呐,快帮孤去抓它!”
茗月担心狼孩被人发现,便骗他说是自己养了一只不懂事的幼犬。
“殿下莫惊慌,幼犬刚带回家不久,还不熟悉新环境,且它还小,有时不听指令,臣女怕它出来扑人,所以才把它关在里面,可能是关太久了,它方才一定是听见我们的动静,所以才想出来。”
“月儿你何时养了狗?孤记得你可是连小猫都不敢轻易去碰触的人,怎么突然养起狗来呢?”
太子生性多疑,那时的他虽然还是个总角少年,但毕竟生于帝王之家,从小就见惯了后宫的勾心斗角,所以看事情总会比同龄者多疑些。
他喊来随从侍卫,命他们将关在柴房里的‘幼犬’带出来,他倒要看看是什么样的犬类,竟然能让害怕毛绒动物的茗月养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