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哪里的百姓都是百姓,他们没有做错什么。
工部绝不该有这样的纰漏。
常幸也是没事鲜少沐休,今儿沐休一大半,他过来后,顶了沐休衙差在门口守着,看着一人衣衫破洞,冒着大雨前来击鼓,他速速来禀。
檀允珩心顿了一下,随后安排道:“这样,你派人去趟工部,找工部侍郎禀明,让她着人前去一探究竟,将报案之人遣返,就说案子司昭府不接,府衙只留两个,其余在的衙役换上私服跟我走。”
城北屋舍有了纰漏,是工部之疏,理应工部出人出面,司昭府前去查探身份不合,城北百姓来司昭府报案,是抓了救命良药。
为官者,待百姓,一视同仁,换私服救人,两全其美。
暴雨倾注,黑云翻滚,下水如瀑。
城北的百姓无论是躲难过来的流民,还是北冥送来的奴隶,这会都拿衣衫挡过头顶,淋在暴雨下,地上乱飞的油纸伞,八岁的孩童嚎啕大哭,都没在无尽下水中。
他们不敢在屋舍避雨,接二连三地塌,躲着恐连命都没了,只好在外头淋着,风雨瓢泼,身凉发抖。
檀允珩赶到时,还有屋舍在不断倾倒,立刻吩咐衙役先去已经塌陷过的地方寻人,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她却转身跑到一条无人巷子里,刚走到屋檐下,油纸伞还没来得及收,有一女童眼尖看到她,风雨无阻的跑过来抱住她的大腿,是南祈十五年送来的一批奴隶,今岁年龄尚不足十岁,男女皆有。
“大人,我有婆婆被压在下面了,您快救救她吧。”一个年龄只有九岁女童,胆子很大,不知来者是哪位官家,就敢抱着她的腿哭喊着。
檀允珩把手中油纸伞往这位女童那边侧挪了下,比了个‘嘘’地手势,摸了摸女童的淋湿的乌发,她身子一蹲,跟女童持平,“姐姐离得近,是从家里偷过来的,不能被人发现。”
女童双手在身前扣着,很是拘谨,满身脏兮兮地样子被雨水净洗,露出一张黢黑的小脸,眼神纯真,点点头。
女童看着眼前跟他一般高的姐姐,明颜高洁,想到婆婆常跟她讲的为百姓谋福的父母官,“您是那位大人对吗?”声音童稚。
檀允珩从怀中拿四方帕子给女童拭掉些脸上的雨水,“今日就当没看见姐姐好吗?”说着,把自己撑着的油纸伞递给女童,“拿着油纸伞,待会儿婆婆被救出来,给婆婆打上。”
声音听起来略微沉滞。
女童知道来的人是谁,安心的点点头,父母官一定能救出她婆婆的,拿着油纸伞原路跑回。
檀允珩蹲在一条无人小巷里的一处房檐下,没起身。
衙役着私服可以露面救人,她不能,工部侍郎是三公主府的大小姐,南伊忱,认得她,却不认得司昭府的衙役。
工部尚书告了假,回乡给病逝家母守灵,至今未归,所以南伊忱这个侍郎来。
檀允珩就在这儿等着,等着被救出的百姓被南伊忱好生安置。
说曹操曹操到,檀允珩听着南伊忱声音,在离着不远的巷子外高喊。
“抓紧时间救人。”
心中也不知到底有没有平静,她的视线垂看着小巷石板上不断溅起的水花,偶尔还会跳到她脸上,也不见她往里挪一下,甚至有步伐款款而来,她都没张望一下。
脚步在雨天里还能轻盈的,除了一人,她想不到有谁。
待人撑着一把油纸伞走近,一双沾湿的黑靴出现在她视线里,雨打芭蕉,点滴霖霪,熟悉的清冷凛冽。
错不了。
“站会儿吧。”
男声比漫天雨刺柔很多。
特意
这日一大早,陆简昭乘马车去往城东一处风景上乘山水庄子,庄子是三公主府上的,住着的是三驸马。
三公主年少心盛,虽然母妃是平头百姓,好在容貌名满天下,被掳入宫侍奉先皇,荣宠一时,有了三公主后,也成了先皇众多旧爱中一个,但三公主随母妃,姿容一绝,容貌不能当饭吃,却能赏心悦目,得了个好郎君,夫家为先皇尽心竭力,早年嫁人,风光一时。
夫婿待她极好,儿女双全,好景不过几年,令元帝欲把公主所生养的长子接进宫中,还推了另外条政令,“即日起,公主不再下嫁,驸马入赘,所养子嗣,改随国姓。”
三驸马不愿改姓,更不愿自个孩子入宫,三公主于驸马有情,不愿和离,支持改姓,二人僵持,最终三驸马自请下堂,搬到庄子里一个人过日子。
庄子山水环绕,清新浑成,雨中盎然。
陆简昭被三驸马身边下人引到庄子里时,三驸马正背对着他,坐在廊下花架子旁摆弄花草,他撑伞走近,只听三驸马对下人道:
“你们都下去。”
陆简昭走上台阶,把油纸伞合上,放在角隅,方礼貌道:“在下,昭平候府,陆晏。”
此人一家卷入当年夺宫之乱,力保先皇,令元帝念其忠心,贬为庶民,念三公主真心喜欢,也没勒令三公主与三驸马和离。
三驸马,名闻琅。
闻琅拿着交刀慢慢剪掉多余花枝,没因人来而上心,只道:“闻陆世子英明勇武,乃我朝功臣,闻某有失远迎。”
话漫不经心。
“三驸马言重。”陆简昭不曾客气,说得毫无情绪,他来有正事,直接坐在三驸马提前给他准备的圆杌上。
三驸马莫名快话,“叫我闻琅。”
陆简昭脸上快然闪过轻笑。
怪不得明仪郡主讲,三驸马此人好面子,前二十年顺风顺水的,出身世家大族,天之骄子,御前侍卫,迎娶美娇娘,一朝遭贬,尚可缓和,但绝对缓不了子女改姓,自己入赘,接受惯了旁人称呼闻世子,受不得驸马称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