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兵鬼差长着一副恶狠狠的样儿,两眼一瞪,鬼魂见了大气不敢喘一个,如今来了个十相具足的姑娘,那些鬼魂都跑到她跟前排队去了。
批票有巴掌那般大,写了鬼魂的姓名年龄与死因,还有各站的盖章,阿箩好艳羡这些有批票的鬼魂,有了批票可以进入下一站,然后去投胎做人,而她的批票却被七爷拿走了。
七爷把她的批票藏了起来,不知藏在了何处,没有批票,她一只鬼不能往前走,也不能往回走,囫囵日囫囵夜的,只能勾留在阴间第八站的酆都城。
阿箩一只鬼魂一张批票认真核对,身上戴着链子镣铐和锁魂枷的都是恶鬼,一定是七爷和八爷亲自抓的恶鬼。
阿箩核对了数十只鬼魂,到末了才看到一只带着镣铐的鬼魂。
这鬼魂不是两脚在地上走的,而是四只脚在地上走的,是一只和人一般大的狗子。阿箩有些兴奋,蹲下身去学狗叫:“汪汪汪,汝名大黄,六岁,死于狗棒下,已顺利过七站,可有错否?”
“汪汪汪~”大黄不耐烦吠了几声,算是回答阿箩所问。
批票确认毕,阿箩盖了一个章,却不肯放行,若有所思地看着大黄狗子带着的锁魂枷,继续问:“大黄啊,我家七爷收你魂的时候有没有说何时回来,他已有数十日没回来了,你看见他时,他精神佳否?”
大黄不耐烦地抖抖毛,嘴巴凑近阿箩手边叼走自己的批票,头也不回,大摇大摆地走进阴曹地府大门了。
阿箩看着狗子傲气的背影,有气无力地唱了一段小曲子:“生死无常,生死无常。生时不畏死,死时不念生,如今成鬼魂,莫苦恼,莫苦恼哟,批票要拿好,莫掉莫弃哟~”
大黄入府,今日收魂之事也就到此为止,几百只鬼魂入府,闹得府中一天星斗。
“七爷为何这样,为何不回来,不回来也罢,为何不捎阿箩一块去。”
阿箩没见到七爷谢必安,也没打探到七爷谢必安的消息,连叹几声哀气,府门将关之前,她不死心地延颈望,望到一片青中带灰的烟气,烟气里走来一位拿着勾魂锁,身着黑衣戴黑帽的大人,随身一位青衣小男鬼。
【在阴间】断头女鬼
在地府里着黑衣戴黑帽,还拿着勾魂锁的,只能是八爷范无咎,而那青衣小男鬼是八爷养的小厮,叫二狗子。
在阿箩记忆中,八爷在,七爷必在,二人形影不离,相契如亲,此时八爷回来了,七爷定也回来了,她眉眼弯弯,眼珠子转啊转,想在八爷身边找到一位穿白衣戴白帽的大人,可眼珠子转到八爷都快走到跟前来了,七爷还是没有出现一点影子。
七爷未归?
是的,七爷未归。
阿箩飘到茶点小肆里倒了一杯热乎乎的茶,她端着茶幽幽地飘出城门,且飘且道:“阿箩喜迎八爷归来~敢问八爷,七爷可在?”
二狗子接下了茶,阿箩绕着八爷飘了一圈又一圈,飘上十圈,她才叉手不离方寸,先行礼
范无咎没打算回阿箩的话,使了一掌把她拍回城门里,说:“臭丫头莫出来。”说完带着二狗子就去阎王爷殿里了。
二狗子飘三步一回头,似乎想说什么话,但被八爷的余光一瞟,想说的话都吞入了腹中,一个字儿不敢往外道出,端着茶飘在后头。
范无咎没使什么劲儿,一掌使过来的时候,阿箩只觉得自己胸前有一团气,逼着她往后飞,然后就别无其它感觉了。
结束一日的劳动,鬼差肆意地伸个懒腰,活络脖颈,说:“阿箩姑娘太烦人,所以七爷不回来了呗,要不七爷干嘛不捎着你一起去摄魂,人家八爷都带着二狗子去。”
“呜呜才不是呢,七爷才不会嫌我烦。”青中带灰的烟气不热,触到肌肤上是冰凉的,触到鼻头肉滋了瘙痒,阿箩不轻不重地打了一个喷嚏。
阿箩生前被人砍掉了头,变成阿飘以后这头和肩胛骨还是很容易脱离关系,她把脖颈延长,延着脖颈打喷嚏,喷嚏打讫,脑袋就掉在了地上,还一骨碌滚到鬼差的脚下。
鬼差阴兵见头颅,倒抽了一口气,吓得俩俩抱成一团,互相捂着眼睛高声尖叫:“阿箩姑娘,您的头又掉了,啊啊啊啊,我眼瞎了,救命啊。”
明明见过各种各样的鬼魂,往日来地府报道的,还有拖着肠子的,捧着自个儿胳膊内脏的,都是血淋淋的场面,鬼差阴兵们本不该还害怕一只没有血肉的女鬼掉脑袋才是,可偏偏他们就是害怕阿箩掉脑袋。
别的鬼魂他们不认识,可他们认识阿箩,一个认识的鬼魂在你眼前掉头能不被吓到吗?
一具无头身还飘在半空中,没了脑袋,身子就不由自己做主,也没有意识,一双手在空空如也的脖颈上摸了摸,就是不知把地上的头捡起来安回颈上。
阿箩无奈了,地府的地板凉飕飕的,半张脸贴在上面,那半张脸冻得乞乞缩缩的,她转着眼珠子,说:“鬼差哥哥,帮个忙呗,帮我把脑袋提上去呗。”
还是那个留着满脸胡子的阴兵赵源,他表情有些怪异地提起阿箩头上其中一个圆溜溜的花苞,将头提到空空如也的颈上去,言语质直地说:“阿箩姑娘莫觉得我口栈,瞧瞧,这就是七爷不带你出去摄魂的原因,一个小样的多事精,坐窝儿上不得台盘,阿箩姑娘,你不过是七爷的婢女,身份有别,往后还是少缠着七爷罢。”
阿箩脑袋归原位以后,越想越觉得各位鬼差阴兵说的甚有道理,拾起地上的花铃,一边摇一边哭,哭成一个小泪人儿的模样:“七爷您回来吧,阿箩再也不烦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