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任何犹豫。
就像郝誉拿起机枪果断扫射,短短几个呼吸中夺走上百位藏宝库雄虫生命一样。
他在某些时候,冷酷得不像个活物。
“优卡。”郝誉拆开档案袋,平静复述道:“其实知道我哥是因为疾病自然去世,我第一个想法是:就这样死去也很不错。”
“我的第二个想法才是:我这一生没有影响哥哥的人生,简直太好了。”
“我太希望,哥哥可以作为普通雄虫,和相爱的雌虫们、乖巧的孩子们有尊严地共度一生。”
“我们这种雄虫生来与众不同。我们……不就是为了守护其他幸福又普通家庭存在的吗?”
守护无数个千万个普通、平凡甚至有些渺小的家庭。
这里面,总有一个属于哥哥的幸福的家。
说实话,郝誉的抒情话没办法打动优卡。
两个军雄在谈到自己的双标时,各有各的偏袒,干脆携手拆车,大庭广众下暴揍彼此一顿。郝誉单方面压着优卡打得对方嗷嗷乱叫,亚萨拖着笨蛋徒弟雅格,堪堪把他们分开。
“打什么,刚刚不是还好好的吗?”
“他骂我哥。”郝誉撩起袖子,显然没有打够。
“你还说我表弟。”优卡也毫不示弱,挥舞纯装饰用的拐杖,展现自己恢复绝佳的双腿。
说没用,还得看拳头。等战斗波及到四人里最弱最年幼的雅格时,三个混蛋长辈才知道收手,嘘寒问暖之余,给雅格安排一系列“抗打击训练”,说什么你太弱了的废话,遮掩自己的过失。
军雄雅格作为本次冲突唯一受害者,被安排到最少的任务。
其余三位算是平坦任务,确定每日巡逻内务后,快速拉开距离各回各家。
“每天都要去,不过早中午晚时间都不一样。还要解数学题。”郝誉将厚厚一本手册摊在脸上。白宣良正跪在地上处理一块奇怪污渍,年长温顺的雌虫不太理解军雄回来后的疲态,起身准备给军雄倒茶。
他总能感觉到郝誉与自己的格格不入。
正如每一个个体的世界都不一样,除了自我的思想外还有其他思想,除了自己所要做的日常外,世界上还有更多更重要的事情——白宣良只要稍微对比一下都会产生泄气的感觉。他微薄的勇气在那一晚倾斜结束后,燃微妙的火星子。
灰烬中一点小小的火苗。
白宣良将他们装入密封的竹筒中,像是园艺复古课中提到“先祖们会将火苗储存在密封容器中”那般,往上结结实实捆上一圈绳索,等待第二阵能够吹起燎原的风。
他平静准备郝誉最喜欢的口味茶,来到沙发前,将茶水放在小隔板上,转身收拾郝誉乱丢的衣裤。那些漂亮的军礼服本该出现在宴会上,而非乱糟糟团成一块在地上。白宣良将它们一一抖开,挂在架子上寻找蒸汽熨。
“白哥。”
郝誉终于有了动静。手册从他脸上滑落,落在茶杯旁边。蝎尾试探性地扫开手册,将茶杯把柄卷起来送到郝誉手边。
“这衣服不好整理。”
白宣良知道,只是他看着这套做工精良的军礼服,试图用手将边角展开,碰到没多久,刺啦划痕像是展开的蝴蝶种鳞粉,窸窸窣窣剥落下来。白宣良无措地捧着衣服,像是看着玫瑰碎在手心。
郝誉并不意外。
他甚至有些坦荡,“我的衣服损耗率很高。白哥,别整理了,我出任务都穿得很少……真正能拿来反复穿的只有内裤,那玩意我自己会清理。”说完,喝茶。郝誉开始夸奖茶水美妙,拽着白宣良一块到沙发上,跳舞般摇晃,“芋芋最近怎么样。”
白宣良被这一下弄得有些迷糊,丢开手里的布料,跟着郝誉的动作在阳光下微微摇晃。
他感受到雄虫凑近的亢奋,哪怕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亢奋,白宣良也在惊讶后得到种平静。
“芋芋在复习。”
“复习好。复习好。茶里是不是加了什么东西?”
白宣良仔细想想,并不记得自己有额外放什么东西,还是给郝誉仔细报了一遍内容,“一些蝎族原产的沙漠束草粒,用小火提前烘烤过。还有蜂族产的糖和霜蜜汁。”
“都是好东西。”
白宣良紧张起来,“有什么不该吃的吗?”他不是第一次给郝誉做这款口味茶,却第一次感觉到郝誉身心热血沸腾。
“不。”郝誉热气汹涌,他低下头对白宣良说得每一句话都吐出燥热,“之前的药剂到时间了。”
他身体开始自愈,针剂效果一次比一次弱,挨针的频次也一步一步提高。
“白哥。”郝誉提出一个要求,“就这样陪我一下吧。”
白宣良迟疑,一时间他联想到的东西并不纯洁。模糊在二者之间的热浪让郝誉无法判断,郝誉到底想要哪一种陪伴。
“就这样,可以吗?”
“嗯。”郝誉通过步伐将一些躁郁散开,他重新坐在沙发上,牵扯白宣良的手一块陷入其中。“我今天把修克请走了。”
因此,我不想去面对伊瑟尔。
白宣良奇迹地听懂了这句话。他靠近,联想到郝誉每次用这样滚烫的身体触碰伊瑟尔,自己只能站在门后聆听那难捱的令人浮想联翩的声音。他伸出手,轻轻地,保持距离地,用指甲抵住郝誉的指尖。
“修克是个好孩子。”
“我知道他是。”郝誉道:“但他的雌父可不是好孩子。”
“伊瑟尔都成年了。”白宣良更近一步。他分不清到底是自己需要郝誉的热度,还是郝誉需要他的温度,等他意识到自己完全盖住郝誉的双手,二人翻转重叠在一起时,已是十指相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