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誉。”白宣良手拂过郝誉肩头,扫去一些碎发和奇怪的花草屑,“我想给你也弄一张床,这样你可以睡得好一点。”
“不。”郝誉坚决道:“我睡伊瑟尔那边就好了。”
“伊瑟尔那边也没有床。”白宣良说的很含蓄。自从上次郝誉发狂把折叠床干塌,伊瑟尔房间再也没有添加一点家具。白宣良可以不往里面添加家具,用一点暗戳戳的小绊子试探郝誉与伊瑟尔的关系。
令他欣喜若狂的是,郝誉并没有因伊瑟尔没有床指责白宣良苛责对方。
令他伤感不已的是,郝誉也没有因伊瑟尔没有床不在对方那里过夜。
雄虫对床的需求匮乏到令人发指的地步。白宣良躺在自己柔软单人床上的夜晚,辗转反侧,假想郝誉只纯粹在伊瑟尔房间过夜。可他数次抱着为郝誉添衣加被的想法走到走廊尽头那扇门前,都能听到甜腻粘稠的属于伊瑟尔的沙哑调。
白宣良站着听了许多次。
他感觉自己的心在这几周里遭到了种凌迟,正如他的孩子在面对伊瑟尔的孩子遭受的打击那样——只是他的打击更加隐晦,更加难以启齿,更令白宣良煎熬。他将双手放在烈火上烘烤,即畏惧火舌舔抵双手,燎伤皮肤,又不舍得高温气焰带来的温度,只能小心地靠近,再仓皇离开。
“郝誉。”白宣良用手梳起雄虫耳后一把发,“我给你买了几件日常服。你要不要试试看。”
“白哥知道我的尺寸。”郝誉素来不爱管这种琐事。按照他这臭脾气,有衣服也不爱穿,去执行任务,再滚到寄生体地盘上也要光着,索性早早习惯。“白哥帮我安排这种事就好。我和我哥一样,纯色就好了。”
白宣良的手停住。
“我买的,就是纯色。”
“那太好了。”郝誉道:“是黑色吗?黑色耐脏。”
“嗯。”
其实白宣良买的是郝怿最喜欢的纯白色。
而这颜色并不适合郝誉这种整日胡作非为,上跳下窜的军雄。按照白宣良最初所想,郝誉就该穿一身耐脏的黑色,可以随意活动,怎么也不怕脏。
可真到挑选衣服的时候,白宣良满脑子都是穿着纯白常服的郝誉。他甚至挑选郝怿最常穿的蝎族雄虫传统服饰和五十年前流行的外罩。
这种后背整个覆盖住的设计,在蝎族领地可以遮挡强烈的阳光,却在最底部裁剪出一个“v”字形的深口,随走路让雄虫露出蝎尾。
郝怿是个保守又温和的雄虫。在白宣良的印象中,对方就连欢愉也不会过度使用蝎尾。他的蝎尾比起一种示威和圈地的工具,更像示爱的草蔓,温柔固定住位置,任由自己抓住鳞甲与尾尖。
绝不是郝誉杀器一般的蝎尾。
“到货的话,白哥放沙发上吧,我看见就会穿。”郝誉捂住隐隐作疼的针孔,脖颈处青筋狂跳。他前一天又被基因库拉去挨针,浑身上下的火气还没有完全散去,着急找伊瑟尔处理。
同时,他计划把对修克的安排和伊瑟尔说一声。
不管再怎么说,这两个都是父子。
郝誉自认为不是冷面无情,不通血亲情义的家伙。他灌一大口冷水,不忘再叮嘱白宣良,如果发现给自己的快递千万别拆开,直接放在沙发底下,由他自己打开。
“我知道了。”白宣良看着郝誉转身,那条强有力的黑峻峻长尾,啪嗒啪嗒随着步伐正鞭笞他的心。月光下,油光水亮的外壳与粗壮的鳞甲,裹挟着一个战士呼之欲出的血与欲,吹出燥热。
“郝誉。”白宣良还是忍不住轻呼数声,“郝誉。”
他有一刹那渴望郝誉转身奔向自己,又不是那么希望对方转身奔来——是以什么身份向他走来呢?一个军雄?一个弟弟?是郝誉,还是郝怿?他竭力控制自己不要上前,要赶快把那些到家的白色传统蝎族服饰,换成更适合郝誉的黑色运动常服。
不。
其实,再买一份就好了。
白宣良想着,将已拆开熨烫好的白罩衣取出,铺在床上,轻轻靠上去。
如果说,白宣良的胆子终于长到敢幻想点不该想的程度。那么伊瑟尔的胆子始终在幻想点不该想的东西。他才从浴室回来,浴巾还没有扯下来,郝誉突袭一般抱住他,刺得雌虫一阵战栗。
伊瑟尔从最开始的反抗、嘴硬,到现在习惯随时打开接受郝誉,他适应太快,甚至适应出“苦中作乐”的情趣,做着做着会和郝誉提起减刑之类的畅享,用手狠狠揪住郝誉的头发。
郝誉对此只做出闷头苦工的姿态。
伊瑟尔说一个字,他凿一下,二人仿佛进入什么艺术创作环节,叮叮当当一顿乱敲打后,伊瑟尔这块顽石软趴趴依偎在郝誉怀里,再也说不出半点坏话和讨厌话。
到这个时候,郝誉才会正儿八经和伊瑟尔说正经事——这也是之前吃到的苦头。对伊瑟尔这种刺头般又坏又蠢的雌虫,郝誉说什么事情都会被对方拽到一个暧昧的氛围里。郝誉吃过几次亏后,索性在开场前把对方收拾服帖,再开口聊正事。
今日,照旧如此。
“我打算让修克搬出去。”
“什么?你。”伊瑟尔果然有所反应。在家里的四个雌虫中,他与郝誉身体接触最多,心灵交流最少。虽然其他雌虫也没有多到哪里去,但在郝誉心里,伊瑟尔比其他三个都要低一个档次。
犯罪,就是犯罪。
郝誉始终坚定这一点,再加上深信伊瑟尔诈骗哥哥,对伊瑟尔没什么额外的好脸色,“我说,我要让修克搬出去。他可以住在军校腾出来的考生宿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