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为这是郝怿病了,郝怿病得没办法再承受这些。
但这并不妨碍,伊瑟尔知道郝怿的敏感点是耳朵。他认为兄弟之间有某种相似的关联,指腹虚虚刮过郝誉的耳廓,从软骨向下。
郝誉抓住他的手。
伊瑟尔露出得逞的笑容。他将自己往前送,郝誉却一把按住彼此的双臂,带着伊瑟尔从折叠床滚到地上,伊瑟尔尽心设计的姿态狼狈展开,银灰色头发洋洋洒洒铺开一地,在阳光下折射出荧光。
“他在喊芋……郝陶德。”郝誉直起上半身。雄虫坚毅不容半分拒绝,他之前从没朝着令白岁安心碎的方向思考,因他没有参与白岁安出生后的日子,一直以为“芋芋”存在,“誉誉”便消失。
他哥哥自打白岁安出生后,便极少用串。
至于信件里的称呼,郝誉看不到。不论是“芋芋”还是“誉誉”,全都给保密组织打上厚厚的黑框,做了保密处理。
“我相信哥哥可能爱着你。”郝誉对伊瑟尔道:“但我必须得让你知道。”
“你是我哥人生中唯一的耻辱。”
“他爱过你,在我看来,不是他不配,是你不配。”
他站起来,越过哪些美丽的头发。伊瑟尔彻底慌了神,对付郝怿的手段,高傲、自满、贵族式的傲慢在郝誉身上似乎统统不做数。可伊瑟尔又确信,郝誉对自己是有欲望的。
“等一下。”伊瑟尔摸着自己的脸,剧烈的动作让他完全坦白身体。他站在日光中,接近白玉。郝誉却没有回头。
他是个果断的军雄。
“别让修克掺和军雄的事情。”伊瑟尔哀求道:“你有办法的吧。别让那孩子陷入危险,郝怿和我说过你的一些事情,我知道很危险……我不想失去修克。他是我唯一的孩子。”
郝誉停下脚步。
他扶着门框,不去想哥哥曾经对伊瑟尔说过多少自己的事情,也不去想伊瑟尔到底用什么手段让哥哥孵蛋,他甚至疲倦了去想哥哥到底有多少爱分给自己、芋芋、修克、两个雌虫。
哥哥已经死了。
死去便什么都没有,争论一个死者的爱是徒劳的。
“我不会对孩子下手。”郝誉只能做出这种保证,他顺直自己的衣物,下达最后通牒,“三天后,我会找你。”
“好好想想,你只有一次和我坦白的机会。”
郝誉离开了。
短短的楼梯,不过十五个台阶,他却想到很多:已经不算清晰的蛋里的记忆,哥哥温暖的手抚摸脸颊;来到养育中心因想家抱着被褥哭泣,与同期的小雄虫互相依偎着安慰彼此;阳光下,他的带教军雌、他的初恋、他第一个孩子的生父笑着对他打招呼。
眨眼间。
他们又都是病床上的哥哥;被敌军吃到只剩下半截的朋友;在地上蠕动的未成形的幼崽,远处躺在地上破开腹部奄奄一息的军雌。
都死了。
郝誉奔向阳光,他听到修克大声嚷嚷,白岁安也在吵什么。亚萨看乐子一样大笑起来,他那个笨蛋学生雅格反而在不断“啊”来“啊”去。空气中弥漫着食物的香味,开水咕噜咕噜响,给一切敷上层烟白光泽。
“郝誉?”白宣良穿着围裙,端着熬制好的大骨汤站在玄关处。浓厚的肉香被太阳一烤,完全挥发出来。郝誉深吸一口气,白宣良赶快放下骨汤,摘掉手套赶来。
“我问了医生,汤还是可以喝的。”白宣良安慰道:“肯定不会少你的份。”
郝誉张开手,一把将白宣良抱在怀里。
他抱得那般紧密,像才从自己的回忆里挣脱出来,重回世间,“白哥。”
“辛苦你了。”
三天时间很快过去。
郝誉和白宣良送两个孩子去考场,参加第一天上午的笔试。考试铃响起的那一刻,白宣良便没有停下脚步,反复在考场外踱步。郝誉反而继续观看哥哥留下的一沓“遗嘱”,看着看着靠在墙边睡过去。
中午,他们一起带两孩子去吃饭。
郝誉中途被军校负责人叫过去,进行一段毫无意义的寒暄,见到个并不想见到的同僚。
雄性恋军雄优卡,同时也是被邀请来做第七军校地面步兵考试的安全官。
和其他军雌为学生安全负责不一样,军雄优卡只负责对付寄生体。在猎杀寄生体这一敌人上,军雄拥有无与伦比的优势,自然会承担起相应的责任。
“郝誉。”优卡的轮椅变成拐杖,他甩开那些军雌,摸了摸郝誉的手。
郝誉冷漠拍掉登徒子的狗爪,对他亮出自己手腕上的装甲镖。
优卡只能哀怨地叹口气,“唉。我们军雄就是这么无趣。亚萨和我说了,你家两个孩子都参加考试,要我帮你看看考场吗?”
“不用。”这就是一次模拟考。郝誉知道白岁安是个有规划的孩子,他参加考试就是试试看自己的水准。
试试水准,也不需要郝誉做什么过多的干涉。
“那好。”军雄优卡还是给郝誉留了个后门,记下两孩子的名字,挥手告别,“到时候我帮你提前看成绩。你去吧,你雌虫叫你呢。”
郝誉张张嘴,还没来得及解释白宣良的身份,白宣良已到来。
“郝誉。”白宣良道:“芋芋和修克去准备下午体测。我们两回家还是……”
他拿不定主意,想提前看看什么滋补品回家提前炖好,又想去雄虫专区给郝誉看看衣服。可话到嘴边,白宣良总能想到这些东西得花郝誉的钱,他作为雌虫本就不多的自尊,到此刻干涸得掉不出一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