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萍看着镜中狼狈的自己,流下一滴眼泪。
眼泪混了妆粉,浑浊地顺着脸庞流下。泪珠将坠不坠的那一瞬,房间里突然响起玻璃碎裂的声音。
唐文微被吓得身体一抖,只见陆萍面前的镜子竟然瞬间布满裂痕!
比裂痕更让人惊惧的,是镜子中呈现的景象。
本来镜子倒映出的是流泪的陆萍,金玉其外的卧房,然而就在它裂开之后,四分五裂的镜子中竟然出现了徐栋梁的身影。
徐栋梁满是横肉的脸上是醉酒之后的酡红,他瞪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一只手绕到陆萍身前掐住她的脖子,一只手则用力抓着陆萍的头发。
陆萍满面惊恐,用力抓着桌子的边缘,她的额角有一个血窟窿,正在源源不断地往外渗血。
伤口的位置对不上。
镜子内外的人数对不上。
包括镜子里面的景象,那间挂着白炽灯泡的昏暗房间,也和镜子外头挂有水晶灯的卧室对不上!
“301在镜子里面!”祝饶瞬间意识到镜子里还有一个空间。
与他声音同时响起的是一声女人的尖叫,陆萍被徐栋梁掐着脖子拽着头发用力拖走,陆萍只徒劳在桌面留下几道抓痕,转瞬就从祝饶二人的眼中消失。
“你留在外面!”祝饶匆匆交代完唐文微,提着刀就进入镜中空间。
在他进去之后,裂开的镜子瞬间掉下来一块碎片。
知道自己跟过去也只是拖后腿的唐文微徒劳在外头转圈。
奢华卧房里的时间早就停止了,陆萍对着镜子一动不动,完全不对镜子里的异常做出反应,连那滴眼泪都一直悬挂在那儿无法滴落。唐文微走两步路就要停下来看一眼镜子,但镜子的画面停留在陆萍被徐栋梁拖走的地方,唐文微看不到他们,也找不到身影转眼消失的祝饶。
唐文微只能看见一道道漆黑的鬼影。
在看见那些鬼影纷纷往镜中空间的深处扑去后,唐文微脑子里冒出一个猜测……这些鬼影,该不会是在阻止祝饶找到陆萍吧?
念头方起,镜子又掉下一块碎片。
唐文微脸色骤变,连接镜子内外的通道,是有存在时限的!
唐文微连忙扑到桌边朝镜子里喊了几声,也不知道祝饶能不能听到。他只能祈祷祝饶也发现了这一点,要不然晚上一点,祝饶就要被困在镜中空间里了!
————————
他们被困在这个空间里了。
又一次试图脱离鬼墟失败,左尧低头看着自己没能打开鬼墟通道的双手,不敢置信地得出这一结论。
怎会如此?怎会如此!
左尧猛地抬头看向虚假的蓝天,发出愤怒的吼声:“左唯安,你在做什么!”
“你到现在还没想明白吗?”他的身后传来一个冷淡的声音。
左尧立即回头,他的瞳孔紧缩,眼睛里映出一道让他忍不住发抖的身影。左时寒一手持剑,一手持着那把捏住他们命门的匕首,身后一个身披盔甲的高大厉鬼扔下一位左家同族的“尸体”,本就只余残魂的他,还没落地就灰飞烟灭了。
鬼影幢幢。
左时寒与他的鬼偶,在消灭完其余的残魂后,将仅剩的左尧也逼到了绝路。
强行抑制住身体的颤抖,左尧又在试图打开鬼墟的出口。
可这一切徒劳无功。
左尧听见脚步声越来越近……左时寒最终在距离他不足十步的地方,停下了脚步。
“别白费力气了。”左时寒说道,“左唯安,已经将这座鬼墟完全封死了。”
左时寒的声音总是清冷漠然,听不出什么情绪的起伏。
左尧却硬是觉得左时寒在讥讽他,每一个字都刺耳无比,仿佛在嘲讽他自以为胜券在握,却被身处同一阵营的后代暗算了。
“为什么!”左尧愤怒地锤击鬼墟的屏障。
这座鬼墟本来是存在一条通道的,一条能够阻拦左时寒,却不会影响他们离开的通道。他们想要在这里困杀左时寒没错,可他们同样想要在这之后离开,回到阳间!
在左尧的设想里,最坏的情况就是他们的计划失败了,左时寒没有在鬼墟的幻境里迷失自我。这个时候,他们在鬼墟内部加固的屏障,与左唯安在鬼墟外部设立的屏障便能相互呼应,将左时寒暂时牵制在鬼墟里,以给自己留出足够的逃亡时间。
然而现在发生的一切,比预想中最糟糕的情况还要糟糕。
那条本该帮助他们离开的通道被堵死了,他们现在和左时寒一起被关在了这座不可进不可出的鬼墟里,无处可逃的他们下场就是一个个被左时寒找出来杀掉。
导致这一切的人只有左唯安,只能是左唯安!
“为什么?!”左尧一遍又一遍不甘地质问。
实际上操控着这座鬼墟的左唯安,完全能知晓鬼墟里发生了什么事。
为什么没有及时告诉他们左时寒已然恢复记忆,为什么要把他们离开的出口堵死?!
左唯安能听到左尧的质问,但他的答案这会儿已然传不到鬼墟里。
不过这个答案左时寒就知道,或者说,左尧竟然现在还不知道,才叫左时寒感到万分奇怪。
“占据后代的身体,让后代忍受魂魄撕裂之痛,亲人皆沦为复仇工具之苦,你们到底是为什么觉得后人会对你们言听计从,不生怨怼,不想方设法将你们消灭的呢?”
好似当年你们将他视作活偶,强迫他杀害无辜炼制鬼偶,最终被他屠戮殆尽时,是怎么有脸指责他屠杀亲族,罪大恶极的?
这一切,都是你们咎由自取,恶有恶报啊!